第五百三十八章 不欢而散（上）

“他的苦衷我明白。他不是非杀文龙不可，事实上文龙下狱之后，他以军门之尊，还亲自登门向我赔罪。那些宗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果不顺他们的心思，这些就会没完没了。眼下大敌当前，我不能让军门为了我一个的儿子，就牺牲满城军民，让这些的儿子都去死。猎犬终须山上丧，大将难免阵前亡。文龙披挂上阵那天，就已经准备好战死沙场。只要是为了朝廷百姓而死，不管什么死法都没关系。我不喊冤不告状，就是求个息事宁，不要让事影响到守城。大老爷有心为我薛家出，老朽恨感激，但是薛家不过是普通军汉，并不比其他家来得要紧。一家哭好过一路哭，大老爷的尚方剑还是用在大事上，我薛家一家私事，就不敢让老爷分心。代王府也不是傻子，不会和大老爷硬顶，若是只保下长策，两边各退一步，我想他们不会拒绝。”

范进看看薛文壁，“老家只想救别的儿子，而不是自己的儿子？”

薛文壁摇道：“老朽只剩这一个儿子，自然想救。但是国难当，他总归是要死的，老朽不能为了保住自己的儿子就不顾别儿子的死活。其实我私下里见过文龙，他的看法与我差不多。其实要是大老爷在边关多待几年，也会像我那么想。当然，我知道有些会觉得我傻，但是我这样的傻多一些，天下就能太平一些。若是有朝一天下只剩下聪明，这个天下就危险了。”

范进点道：“老前辈真知灼见，晚辈佩服。不过老家话里的意思，大抵是把我当成聪明了？”

“不敢。大老爷是读书，跟我们这些丘八不一样，大家行的不是一条路，不能一概而论。”

“老家这话说得对，大家确实不是一条路。你们拿刀我们提笔，你们守的是城池，我们护的是社稷。但是说到底，大家都是给万岁效力，一个做护院一个做管家，如是而已。我带着妻妾来，一些看不惯，这里面包括郑洛大概也包括老爷子。但是我觉得这不公平，我做什么事跟我带什么，或是衣食丰俭有什么关系？我不和边军一起吃糙米饭，不和那些一起啃青菜，不陪着光棍一起熬子，不等于我不做事。几年前我就曾经给相爷出过主意，在边地开放贸易，吸引商贾过来。只要物资一多，物价就能便宜。我觉得用这种方法，比郑洛用自己的面子向粮商讨价还价好得多。在蓟镇边军种豆佐餐，豆粕养猪，九边上都知道蓟镇肥猪额名号。这些事不算显眼，论功劳也比不上修了多少边墙，或是打了多少胜仗，可是要说到救，范某觉得也不在他之下。”

老看看范进，沉默无语，范进则毫不客气地看回去。一老一小的目光在黑暗中碰撞出点点火星，老丈看婿多不满意，类似的遭遇也不是第一回。可是明明已经生米做成熟饭，还是摆出这种臭脸，也让范进心里不大舒服。

看在薛五面子上，他不能和老为难，但是在这种私下场合，也没必要对他过于客气。说到底，眼下也是薛家有求于自己，何况薛家眼下又是戴罪之身，在自己面前没有多少傲慢的资本。

这时薛五从后面走出来，问两道：“老爷，相公，你们在聊什么？”

范进朝薛五一笑，“没什么，向老家问问边塞之事，顺带扫听下内兄的案子。”

薛文壁看看儿问道：“你不和婶子们说话，怎么跑出来了？”

“没什么可说的，她们的见识太短浅，说话又粗鲁，大家聊不到一起。再说她们都有点怕我，小孩子往我身边一靠就被大拉过去一顿打，说得罪了贵就没饭吃什么的，我在那里他们连东西都吃不好，脆离开那他们还能放松一些。”

薛文壁点点，“以前在家里的时候，你是想不到那么多的，现在能学着为别着想是好事，证明这几年的历练没有白费。来，陪爹走走，咱们两个也说说话。”

薛五看向范进，范进朝她一点，父两个前后而行，走向远处。范进自己则拿起地上丢的几砖，在手里反复端详着。这种由土烧制的砖质量一般，比起范进前世所见的街斗利器“红土板砖”（注）还要松软几分，更不能和江宁那种条石城砖相比。

听着耳边那些男因为吃饱饭而兴奋地说笑声，在一墙之隔的塞上，数十万匹胡马正仰长嘶。塞上勇士磨刀霍霍厉马秣兵准备越过长城牧马山西，而这些辛苦搏命难求一保的百姓视为屏障的便是这松软的砖坯。一念及此，对于薛文壁态度的不满就淡化了几分，不管怎么说，这个老和他所代表的那些，保证了天下太平戈不兴，自己也就该对他多点包容。

“相公，你在想什么呢？”

不知几时薛五已经走回来，将一件斗篷盖在范进身上，范进这才发觉宴会已经结束，们三三两两的离开，至于锅灶餐具，自然有那些收拾，用不着范进和他的手下动手。

他看看薛五，笑道：“跟老爷子聊过了？”

“嗯。”薛五点点，并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拉起范进的手道：“我们回房吧。”

薛家的居住环境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