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千里之行（三）

她父亲这一房，这样又能多带一份产业过去。” 沈瑞没有去细算贺云姐到底能有多少身家，想也不想，便道：“您老家慈，小子谨记在心。只是小子曾在亡母灵前立誓向学，不立业不成家。如今借着‘休养’为名寄居禅院，实是跟着族兄的世启蒙。小子幼年时喜动不喜静，混了几年族学，不过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如今才算正式读书。等到了能下场时，说不得十年八年，实是无心顾及其他。” 西林禅院就是贺陆氏娘家产业，沈瑞是“休养”还是“读书”，老太太又哪里不晓得。 她之所以忌惮沈瑞，想要借姻亲化解两家芥蒂，也是因晓得沈瑞求学之事。若是沈瑞不学无术，即便背后有个沈理，贺家也不会放在眼中。可开始读书了的沈瑞呢？莫欺少年穷，谁晓得他何会出。夺产业虽比不上“杀父夺妻”之恨，可也算是不容化解的大仇。 各种盘算，到了沈瑞这里，因这一句“曾在亡母灵前立志向学，不立业不成家”，贺陆氏余下的话都说不出了。沈瑞今年已经十岁，才开始启蒙，等到能童子试的时候就要十来年，云姐如何能等到那时？ 虽有自己的私心在内，可两家结亲到底是两相愿之事，贺陆氏身为方，主动提及此事，已经是放下身段。要知云娘虽父母双亡，可故去的祖父是知府，在朝的大伯是大理寺卿，沈家四房不过是举门第。 贺陆氏只觉得意兴阑珊：“你这孩子，立志向学是好事，可是子嗣传承也是大事，毕竟你娘只有你这点骨血。” 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孔子曰，子与小难养也。 贺陆氏是贺家老封君，沈瑞可不愿平白得罪她，便道：“小子同旁相比已是起步太晚，资质又有限，只有心无旁骛，方能放手一搏。关于贺家二叔名下那两家织厂，贺家叔婆不必放在心上。本是张家骗卖在先，不是贺二叔接手，也会有旁。家父本不通经济，那织厂留在沈家难免败落；转到贺二叔手上，也算是得遇明主。” 他目光清正，说的坦坦，丝毫没有勉强之意。 贺陆氏心中赞叹不已，也缓和：“你既心意坚决，那就好生读书，早给你娘得个赠封，你娘在地下也会欣慰。若是遇到难处，不好与自己言说，就来寻老身，老身不能说为你全权做主，可能护着你不叫欺负了去。” 沈瑞点谢过，贺陆氏又问了两句课业上的事，待听说《论语》才学了一半，叹了气：“确实有些晚了。小哥专心读书也好，只是要记得身子是顶顶要紧的，万不可因苦读书就熬坏了身子，只要好好的，其他什么都好说。” 这般关切，不知几分真、几分假，只是贺陆氏既做慈，沈瑞便只有老实乖巧，一老一小相处得倒是融洽。 该说的都说了，贺陆氏面露乏色，从袖中拿出一块一寸半长、寸宽的羊脂玉平安牌，递给沈瑞：“这是云娘祖父生前的一块玉，今算作老身给小哥的见面礼，往后即便老身不在松江，你遇到难处也无需怕。用这个做凭证，去寻我家老二与老五说。” 沈瑞踌躇道：“贺家叔婆，这太贵重了，即是贺叔公遗，还是当留给诸位叔叔做念想。” 贺陆氏笑道：“我家那老子生前喜玉，这样的玉牌没有十块八块，也有三、五块。长者赐，小哥接着就是。” 沈瑞无奈，只好硬着皮接下。玉虽是灵物，可想着这是一个已故老生前曾佩戴过的，多少觉得有些别扭。 贺陆氏走到隔壁门，同洪善禅师作别后，方回了后楼。 洪善禅师回房去了，沈瑞见五宣还没回来，有些担心：“先生，五宣哥到底作甚去？” 王守仁轻哼了一声：“没出息的东西，被贺家小婢哄着，领着贺家小婢去城北给贺家小娘子买点心去了。 不过是贺陆氏要私下说话，才打发出去，有了目的地就好，省的叫惦记。不过这一竿子支的可也够远的，客栈在城南，去城北要穿越县城，怪不得去了这么久。 这说着话，就听到隔壁门有动静，隐隐的是五宣的说话音。 沈瑞开门探看，就见五宣站在隔壁门，正同洪善大师说话，手中还提溜着一串纸包。 见到沈瑞，五宣便同洪善禅师别过，笑嘻嘻地走到这边来。 “这是明要带的，怎买了这许多？”沈瑞接了点心包，觉得足有三、四斤：“贺家小娘子的点心也在这？” 五宣摆摆手：“不在，贺家小娘子的点心鸣蝉姐姐已经带过去哩，这些都是咱们的，两包是点心，两包是五香素与五香花生米，明中午添菜使。” 沈瑞闻言，不由腹诽，鸣蝉本是夏虫，寿命极短，这贺家小娘子身边侍婢，怎么起了这样不吉利的名字。 今白天大家就是步行，这会五宣又走了这许久，额已经汗津津，同王守仁打了招呼后，便坐下歇脚。 沈瑞给他倒了一杯温茶，五宣道了谢，三两吃尽：“幸好这县城小哩，若是跟华亭县似的，一个来回总要几个时辰。” 王守仁摇道：“蠢材，华亭县是繁冲倚郭之地，旁边的县城，自是比不得那里。” 五宣讪笑两声，看向沈瑞，似笑非笑：“方才小哥可去见了外客？可见贺家小娘子哩，倒是花容月貌。 不等沈瑞回答，王守仁已是皱眉呵斥：“作甚言语轻浮？” 五宣吓了一跳，忙老实几分：“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