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千里之行（四）

生，总不会糊弄。”说着，从褡裢里摸出一串钱，数出四十枚来，递给那茶摊老板道：“这里是四十文，算作定金，余下那些，到了地方再结。” 那茶摊老板接了铜钱，转给那少年，打发他去叫车。 五宣又结茶水钱，茶摊老板忙摆摆手：“方才收了小哥二十八文钱，已是超了茶水钱，可不敢再收。” 五宣笑道：“那是劳烦大叔跑请大叔吃点心的，一笔是一笔哩。”说话之间，到底是将二十文茶水费留下。 沈瑞见他手上还剩下半串铜钱，接过去瞧了。一串钱是一百文，刚用去六十枚，还剩下四十文，托在手心中，亦是沉甸甸的，大小倒是比他后世见得永乐钱要大一圈。 王守仁见他若有所思模样，不由好笑道：“不过是钱，这般盯着琢磨甚？可见是一回见这个，多少摸过了，满是铜臭，倒是不嫌脏。” 沈瑞抬道：“先生，听说弘治钱比永乐钱重？这是为甚，是因铜矿开多了么？” 王守仁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先是一愣，随即摇道：“不是铜多了，反而是铜不足的缘故。这里掺多了铁锡，个大不少，这才重了。” 五宣在旁道：“大哥，铜少了就少放铜，怎这钱反而还重？要是每枚铜钱少放些铜，这背着钱出门也能轻省，省的银子换钱有抛费哩。” 王守仁看着沈瑞道：“为甚反而做大了，瑞哥答答看。” 沈瑞取出一枚铜钱，翻看两遭，道：“是不是怕做得太小，钱脆了，容易损坏？” 铁的密度比铜小，锡就更轻了，要是还做成原来的个，铜钱的分量会轻不少。可要是铜的比例过小，铜钱缺少柔韧，极容易损坏。 王守仁赞赏道：“难为你能想到这些，确实如此。本朝太祖爷出身释门，百姓多礼佛，民间铜佛器为历朝之冠；加上国家法制，对官宦庶民之家的金银器有诸多限制，用到铜器的地方越来越多。今上继位前，民间多有铜商，收了铜钱铸铜器，屡禁不止。直到今上发行弘治通宝，减少了铜的比分，又添加了其他难炼的东西，方打了那些铜商的算盘。” 正说话间，车把式已经赶了骡车过来，那个半大少年也在。 脸上车把式父子，骡车上加起来总共六个，三个是少年，沈瑞等的行囊又轻便，那青骡子很是轻松地拉着马车，顺着官道往北行去。 因车上有老有小，车把式将骡车赶得尽量平稳。饶是如此，这时的官道毕竟是土路，这其中的颠簸不是一星半点。沈瑞来到大明，一回做马车，只觉得胃里翻滚，面色雪白。 他有些明白王守仁赶长途时为甚那般选择了，走走停停换罢，总能缓气，要是一直做马车，可不是一般能消受的。 五宣见他色不对，忙从荷包里掏出一颗梅子塞到他中：“城外的路就是这样颠簸，且忍忍。” 车把式本就惜牲，马鞭只做摆设，并不催促骡子，见沈瑞不舒坦，就更是放缓了速度。 沈瑞连含了几枚梅子，只觉得齿生津，胃里才算安生下去，问五宣道：“坐马车那样难受，作甚不骑马出门？” 五宣道：“马是大牲，得专照料。在城里代步还罢，若是出远门，牲水土不服怎办？” 沈瑞问道：“那先生往返京城与余姚，怎么办？” 五宣瞥了他一眼道：“这还用问，运河水路那么方便，自是乘船哩。” 饶是骡车已经慢得令发指，不比走路快多少，可毕竟是短途，三十多里的路一个时辰出便到。车把式没有进城，与五宣结清剩下车钱，便带了儿子掉回。 沈瑞随着王守仁等进城，没走多远，便见不远处跪着一个七、八岁大的小姑娘，旁边放着一个席，席下露出两只脚来。 卖身葬父？ 沈瑞看了看王守仁，又望向五宣。五宣不是王家家生子，是在幼年流落街时被王守仁祖父王伦老爷子遇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