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钓鱼

陈剑的心腹——谈了会儿天之后，裴寂便告辞了，押着那二十坛美酒，渡过淮水，返回淮县城。等到了县署——当然啦，如今已经挂起了州署的牌匾——命把酒都搬到库房里去，他便急忙来正堂向裴该禀报。

才到正堂门，就见裴度叉着手，恭立门旁，见到裴寂先是点点，打个招呼，随即又轻轻摇，把手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那意思：使君正跟说话呢，你脚步放轻点儿，尽量别出声，也别进去，就跟我一样在门候着吧。

裴寂笑一笑，表示会意，也便恭立在裴度身旁。他本无意偷听裴该都在堂上说些什么，但自然有一声高亢之语传了出来：“使君如此做，非但有负君子之名，抑且可能丧尽一州的心哪！”<>< href=”/4425/” >颠覆传最新章节

裴寂很熟悉这个声音，绝非他，而正是州别驾卞壸。

在裴寂看来，卞壸这有点儿不知道变通，三天两天会跟使君顶牛，虽然双方在前表现得还算和睦，私底下吵架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不过一般况下，使君巧舌如簧，都能把卞壸驳斥得哑无言——未必真心服，但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来反驳——而且卞壸执著于君臣之礼，也很少扯着嗓子吼裴该。今天这是怎么了？卞别驾竟然发这么大的火？

当即转过去，向裴度以目相询。裴度又摇一摇，那意思：过后再跟你解释吧，这会儿咱们还是别出声为好。

裴寂不自禁地就竖起耳朵来了，就听裴该反问道：“卞君以我为君子乎？须知世之中，君子之行于国事无益，于百姓无助，但能建功，我无须君子之名。至于一州心……嘿嘿，卞君可知，何谓心？”<>< href=”/4426/” >龙战场最新章节

“百姓之欲，即心也。”

“既云百姓，所欲自不相同，当以富者之欲为心呢，还是当以贫者之欲为心呢？当以寡欲为心呢，还是当以众欲为心呢？”

卞壸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顿了一小会儿，然后才反问道：“无论贫贱富贵，彼等无罪，何可其家？”

“侵占田亩，逾越制度，如何无罪？且彼等罪状皆在于此，难道卞君视而不见么？”

“则是使君先纵容彼等，然后绳之以法，此与坑陷何异？！”

“不错，我就是要钓鱼执法！”裴该竟然大笑起来，“我自垂纶，若鱼不贪饵，谁能捕之？此与法度何违？”

“虽然不违法度，却有伤上天好生之德！”<>< href=”/4427/” >唐朝好男

“卞君大才，竟然知道上天有德？天果有德，又为何使虏骑纵横，天子蒙尘？其实天无私无偏，无心无德，是故老子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当从世间之法，不从遐迩之天！”

“使君明所为，未必无违法度，且前所为，难道不是违法么？当与我言，权也，如今看来，早有谋划！”

“我固早有谋划，专布香饵，钓此锦鲤。卞君若怪我前相欺，该诚心致歉，然明之所为，不可变更也！”

“我固不值使君所为！”

“无须卞君相值，也无须卞君相助，我自为可也。”

两争吵了老半天，裴该始终说服不了卞壸，但卞壸终究是多年的官僚，他也知道事关重大，不管自己是不是赞成，使君之谋，都不能从自己这儿泄露出去，因此话语间很有分寸，并不牵涉细节。最终两闹得不欢而散，卞壸拱一拱手，就主动告辞，退出来了。<>< href=”/4428/” >鬼王压身：我的鬼崇夫君

裴度、裴寂二赶紧俯身向卞壸行礼，卞望之也不理他们，气哼哼地就走了。裴寂朝他的背影挤了个鬼脸，然后才端正容仪，堂来向裴该禀报：“使君所需美酒，已然运至县中。”

裴该心正不大好，随便瞥了裴寂一眼，就问：“汝在淮泗，睡得可安稳么？”裴寂闻言吓了一跳，赶紧跪下：“左右不过奉了主之命，敷衍彼等而已……”裴该长长地透了一气，摆摆手：“我并无责怪之意——此番前往，可有收获？”

“并无更多……”

“罢了，也足够了，”裴该点一点，“我这便行文各坞堡，召彼等前来议事，仍由汝二送去……”顺便把裴度也叫进来，对他们说：“度者，权也，法也；寂者，静也，安也。我固与汝二有大期望，才会给汝等起这般佳名。汝等好生做，待我事成，不但解放汝等，且将授汝等官。”

裴度急忙表态：“小等只愿为主，不愿为官。”

“胡言语！”裴该一瞪眼睛，“安有自甘为者乎？不过因因势，不得不为耳，若可得解，谁不欢欣鼓舞？既与汝等佳名，便不要同乎愚氓，要有志气——司马家做不得官，谁云我裴家也做不得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