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狗窦

笑着对裴该说：“裴公远来，第五公因设欢宴，请胜饮，先不必理论时局。”

裴该端起酒杯来略一沾唇，心说好吧，先不提时局——总得跟你们多恳谈几句，拉拉关系，然后才好说到正题，倒是我切了。于是就问荀崧：“尊叔父泰章公可安泰否？”

——所谓“泰章公”，就是指的见在河的太尉荀组。荀组是荀爽玄孙，荀爽兄荀绲生子荀彧，荀彧的玄孙是荀崧——所以荀组比荀崧高一辈儿。

荀崧答道：“去岁有信送来，尚且康健。只是河为胡贼三一扰，叔父忧心忡忡，夙夜不寐，只恐难以持久……”

河弹丸之地，其实胡汉军若是全力进攻，之不难。问题一是不足为虑，刘曜还忙着攻打长安呢，刘聪还着急抵御刘琨呢，就暂且顾不上荀组；二则荀组也联络了周边很多坞堡主，包括蓬关的“乞活军”陈午，互呈犄角之势，若不以大军往剿，也没有太大胜算——所以才能苟延残喘，活到现在。

裴该顺着话就问下去：“荀公既受命镇护荆北，未知可曾将家眷携来啊？公膝下，子嗣尚繁茂否？”

荀崧摇摇，说：“生儿多夭，今唯一子名蕤，尚在冲龄……”

裴该心说这又是一个老来得子的……前一个是郗道徽，四十多了，儿子还在襁褓之中，而且预计下面还得有好几个，目前全是体……是否因为这年月的们结婚太早，再加上医疗水平低下，所以普遍的初生之子难以保全么？

不过他问荀崧子嗣，其实“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随即追问一句：“只有一子，未曾得么？”那个荀灌娘究竟存在不存在啊？

荀崧瞥了一眼第五猗，摇叹息道：“本有一，跟随来至荆州，或许是水土不服之故吧，去岁便也夭折了……”

裴该微微点，心说果然不可信，十三岁弱请兵救父云云，全是扯淡。随即又问：“荀氏为颍川高门，家族必然是繁盛的，不知尊叔父有多少子嗣？”

他一时间也想不出别的话题来，只好揪着荀家的况问——因为第五家族是什么状况，他完全两眼一抹黑啊，除了第五猗外，想不出此世还有第二个姓第五的，实在是没有寒暄的由。至于杜曾、王贡等，他倒是也挺有兴趣，问题是不理第五猗，转问荀崧犹有可说，那俩货地位太低，又还没有开过，就不便隔过第五猗去跟他们搭话。

他也注意到了，第五猗和杜曾，以及杜曾和王贡之间，常有眼流，貌似是第五猗催促杜曾，而杜曾暗询王贡——也不知道是何用意。

一边和荀崧寒暄，一边喝酒，时候不大，便有仆役上来添菜。这年月们习惯于席地而座，采取分餐制，每面前都放一张矮小的食案，大概两尺来长、一尺多宽，实话说摆不下太多的碗碟。一般士吃饭，四菜一汤就差不多了，案上正好摆满，这公卿之家，又是设宴款待贵客，就不可能如此寒酸啦，而必须要不时地撤去旧碟，布上新盘。

这回端上来的是大盘的炙烤，尚不清楚是什么，但是烤得焦黄，油汪汪的，还抹着饴糖等各式调料，看着便令食指大动。但是很怪，端到裴该案上来的炙，竟然是木签尖端朝着客，这就很不合规矩啊。裴该不禁抬起眼来，略略一瞥那送餐的仆役，心说是荀家的还是第五门下仆，这素质可实在太低了一点儿哪。

这一抬眼望去，他却不禁微微一愕。就见那名仆役并不低，反而很不礼貌地与自己正面相对，一张瓜子脸，长眉杏眼，悬鼻檀，虽然面相略显稚，顶多也就十六七岁，裴该仍然一眼就可以瞧得出来：这不是个男，而是子！

命侍送菜很正常，但既然是子，为何又身穿男仆的衣衫哪？

这年月的们见识有限，尤其那些只知道闭门造车的书呆子，一辈子恐怕都没见过几个，所以扮男装还能蒙的故事，后世听来很可笑，在这时代却未必不会发生。但裴该终究是来自于两千年后的灵魂，见多识广，是男是，不管怎么化妆，就很少有他区分不出来的。

当然啦，他也曾经见过男相，或者男相的，必须得仔细观察，才能得出比较准确的结论来。但问题眼前这的相貌，别特征非常明显，虽说还没有彻底发育完全，但即便再小两三岁，裴该也是能够一眼辨识出别来的。

正感诧异，却见那子向他挤了挤眼睛，随即把清亮的眸子朝大门方向一瞥。裴该不禁好心大起，便即等那子布好菜，离去之后，他又喝了两酒，然后朝第五猗告罪，说：“欲起更衣。”

“更衣”是委婉的说法，就如同后世说“我去洗个手”，“我去补个妆”一般，真实含义是：你厕所跟哪儿啊？第五猗当即指定一名仆役：“汝且引领裴公去罢。”

这年月厕所都在室外别建，室内是没有洗手间的，因而裴该便以如厕为借出了正堂。左右望望，不见那子的踪影，只得跟随那名仆役往东溷去，趁便真的放了放水。可是等他从厕所里出来的时候，却见那名仆役倒伏在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