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公家故吏

陶侃在沟水中，因为士卒数量太少，黑夜中也难以辨别敌，是以始终不敢登岸，只是鼓噪、放箭，外加纵火。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一直等到晨光熹微，瞧瞧岸上几乎是空营一座，流散胡兵逃得四野都是，有如受惊的兔子，这才登岸驻。随即前军也赶来会合，个个骨软筋疲，却很亢奋，还用担架抬着两名副督……

陶侃不时派小队出去搜杀胡兵，先后斩杀数百，但是等到临近中午时分，还能找得到的活胡兵就越来越少啦。可他左等裴该不来，右等裴该不到，郭默的哨探倒是先跑来询问了。陶侃对来说：“我徐州裴使君之兵也，昨激战竟，再加夜袭，两千兵卒胡军十万——可即回报郭将军，裴使君不时便率大军而至，他可速来拜见。”

哨探回报郭默，郭默听闻，当场就傻了。本待不信，可是仔细询问哨探于路所见，徐州兵确实不过两三千，而且半数带伤，余皆疲惫……至于胡骑，他知道不足十万，但三四万总是有的——天爷啊，三千三万？！这徐州兵得有多能打啊！

不敢怠慢，一面传信李矩，一面亲率数十骑驰至沟水畔，来谒见裴该。郭默和裴该是前后脚抵达的——不少胡军败卒黑夜中难辨方向，竟然往东跑，被裴该大军堵了个正着，探问之下，知道前方已然得胜，也便安心放缓了速度——终究一路急行军加夜行军，主力部队也疲累得不行了——还派陆衍分道去接收了封丘。

终于大军抵达，裴该刚在营中坐定，还来不及向陶侃等询问详细战况，就有禀报，说河内太守郭默来谒。裴该点点：“命其报名而。”旁边裴嶷急忙摆手，说：“使君，郭默久驻河内，抵御胡贼，将来我军于大河上下与寇相争，颇用得到此啊，还望使君善待之。”裴该恍然大悟，急忙整理衣冠，亲自出帐相迎。

郭默在进寨的时候，游目四顾，瞧得很清楚，徐州军甚为严整——虽然大军才刚驻，营垒不完，但熙攘来往，秩序井然，的是强兵。很快他又见到了不少伤兵，虽然满身创伤，才刚包扎好，身上还有血迹，甚至于缺胳膊断腿，但梗着脖子，倨傲，自豪得无以复加。果然传言是真，徐州军也确实了得啊！

因此见到裴该亲自出帐来迎，郭默当即屈下一膝，致以大礼——其实应该跪拜稽首的，但他终究铠甲未卸，所以只能单腿跪。裴该双手搀扶，笑着说：“我奉命北征胡虏，郭将军第一个来迎，实堪欣慰啊。”

裴该说话很有技巧，光这“第一个”三字，就让郭默心花怒放，不自禁地唇边露出了笑意。

裴该扯着郭默的手，颇为热络地将其让大帐。此时各营正副督正在料理扎寨事——天色虽然还早，但走了那么远的路，真不能不歇着了——主帐内只有司马陶侃、长史裴嶷，以及裴该亲信从事裴寂、裴度四而已。二裴缩在侧面案后整理文书，陶、裴二却在并低语，见裴该引着郭默进来，急忙拱手致礼。

那么他们在说什么呢？裴该才刚出去迎郭默，裴嶷就问陶侃：“昨战事，陶公已知端底否？”虽然你半夜里才来，但跟这儿也呆了那么长时间了，整场战斗的经过，应该都打听清楚了吧？陶侃点点：“知之矣。”裴嶷靠近一些，压低声音说道：“使君归来，必问昨之战，我欲使之收服郭默，则何者当言，何者不当言，陶公其慎啊。”陶侃点点，还是那三个字：“知之矣。”

果然郭默帐后，侧向而坐，四寒暄了几句——二裴还没资格话——他就开始打听昨的战斗况。裴该笑道：“吾亦初来，可召……”他想说叫熊悌之、陆和进来问话的，裴嶷急忙嘴：“二督激战竟，各自带伤，尚在休养——昨之战，陶公备悉知晓，明公可垂问之。”

于是裴该便将目光转向陶侃。他总觉得陶士行跟过去不太一样了，初见时皱皱就好似一个老农，完全没有想象中的英风豪气；在江北呆了一年，虽说心略好些了，也肯应幕之请，跟随北伐，但瞧着仍然有点蔫儿……唯有今满面红光，采飞扬，虽然一整夜都没有合眼，面上也丝毫不见疲色。他这是怎么了？是因为又能够亲自领兵上阵了吗？

陶侃先朝裴该一拱手，又向郭默点致意，然后才手捋胡须，缓缓说道：“我军使熊、陆二督将在前，率两营先发，昨凌晨于沟水畔骤然遇胡……”至于前军为什么距离主力这么远，他们嘛连夜行军来到沟水旁，这都属于裴嶷关照过“不当言”的，陶侃直接含糊过去了。

陶士行说话慢声细语，虽然没有太多文采，不加雕饰，却条理清晰，将昨之战从至尾叙述一遍，无形中又把胡军的凶恶夸大了三分，其实是炫耀自家将士之能、武力之强。郭默越听越是惊骇，随即转为衷心钦服，直等陶侃最后总结说：“我军计点阵亡，不下五百，几乎带伤；胡寇则遗尸千五百具，泰半奔散，伪皇太弟、大司马、太尉等逃去无踪……”郭默忍不住请求道：“是何勇将，直如天一般……默请一睹风采，还望裴公俯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