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豆田壁

因为胡军近在咫尺，掌握关中最重要军事力量的麴允又倾向于司马保，长安怎么可能真对上邽采取军事行动呢？于今之计，还是派去游说南阳王，请他顾念大局，撤开了陇上通道为好——只是到目前为止，使者也派了好几拨了，司马保还没有丝毫改变主意的迹象。

索綝还打算密诏凉州刺史张寔，请张寔发兵攻打司马保，只是路途遥远，就算张寔奉诏动兵，估计也得明年夏季才能够打到上邽了，远水实在难救近火。

当此艰危之际，索巨秀明里不说，其实暗中对裴该、祖逖还是寄予厚望的——梁肃是他亲外甥，自然能够听到一些旁听不到的话——不过没期望他们能够打赢胡军，恢复河南，只希望他们可以绕而西，通过上洛郡迤逦关，一方面给长安送点儿粮食过来，另方面有了这支兵马，便有可能可威压麴允，并且迫司马保低了。

故此据梁肃所说，朝廷实已颁下密诏，命裴该在河南牵绊胡军，祖逖率所部经上洛关勤王——当然啦，这封诏书裴、祖都没接到，也不知道天使是绕路太远，还是脆在半道儿就丢了命，或者趁机落跑了也很有可能……同样，裴、祖请求授予节杖的上奏，似乎也还没能送抵长安。

裴该向梁肃介绍了攻略河南的况，并言平阳内事，梁肃点点：“此事亦略有耳闻，但不之信耳。”长安朝廷跟刘曜所部距离很近，这年月又没有什么保密意识，自然方便探听到某些内，只是所谓刘乂的“清君侧”，太过匪夷所思，自索綝、梁芬以下，就没谁肯相信——还不如说刘聪突然间挂掉了，只是密不发丧，刘曜因此才有退兵之意，来得可信一些。

如今听裴该说起此事，据称是通过降将之言，已经可以确定了，梁肃不禁大喜：“此上天护佑我晋也！即便刘曜不能胜刘粲，甚至于反缚刘乂以献，然彼既退去，两三月内不克再攻万年，朝廷可略得喘息之机。若能趁此时机，说服南阳王解陇道之断，则长安有救矣！”

完了他就问了：“裴公此来，止率两千骑勤王么？为何不见祖豫州？”

裴该答道：“为得琅琊王退兵之令也……”

梁肃愕然道：“琅琊大王因何而令公等退兵？”

裴该苦笑着摇摇：“我亦不知……然才刘敷，恢复河南，若然退兵，前功尽弃。因此祖豫州暂留镇河南，行文质询，以待后命；我因念天子悬危，急率部匆匆而西——尚有一万步卒在后，数便至。”

顿了一顿，他又说：“我急欲长安觐见天子，若得天子下诏，则可罢琅琊退兵之命，到时祖豫州也可关勤王了。”

梁肃连连点：“如此甚好，我即刻为裴公修书一封，通传索大将军，使其迎接裴公进长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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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该离开华之后，便即踏京兆郡，经郑县、新丰、般、霸城，两两夜，疾驰而至长安近郊，扎下营垒。

外军至京，当然不可能一声招呼不打便汹涌而，而索綝、梁芬也不可能在未得天子诏命——当然了，司马邺年纪尚幼，所谓天子诏也还是他们俩说了算——的前提下，跟梁肃似的出城迎接裴该。按照规矩，裴该得先派城去拜访当道诸公，在得到允许后，他再亲自进城、宫，谒见天子，然后才谈得到如何安置他这支马的问题。

因此裴该特意把裴嶷和王贡等带在身边。今时不同往，长安城内暗流汹涌，若寻常遣名从事城——比方说裴寂，虽然能说会道，终究身份太低，眼界也浅——说不定反而坏事。倘若索綝坚决不允他进城呢，难道他还能杀进去不成么？再倘若索綝起了异心，想把裴该放进城后一刀杀了，并其部众呢？有裴嶷再加王贡辅佐，成功的可能就比较大一些，安全系数也高一些。

裴嶷、王贡领命，在陶德等裴该部曲的护卫下，便即跨马而行。才刚离开正在屯扎的营垒，就见甄随背负长弓，扛着长矛，矛尖上还挑着两只兔子一只雉，欢喜而归。裴嶷不禁皱眉，就问了：“我军营垒未毕，甄将军何以出而狩猎啊？”

甄随笑笑：“扎营事自有军中司马主持，况且本非我‘劫火营’，他‘骐骥营’之事，老爷也不上手去。昔未领军时，常随都督四乡巡视，我总要在宿营时出而狩猎，以供都督食，今卸下为将的辛劳，不妨重为……那个词儿叫重为啥来着？”

王贡笑着嘴：“是重作冯。”

“啊呸，不当用这个词儿，老爷又不是。”

“其实那冯本是男子……”

裴嶷心说，这真是“恃宠妄为”的典范了，必须警告都督，早点儿勒勒这匹野马的缰绳才好。但在目前况下，他也不便厉声呵斥甄随，于是转换话题，随问道：“将军既往四野巡探……”我就当你是去探路的好了——“可知此地何名啊？”

甄随点点，说我还真找问过了——“此处名为‘豆田壁’。”

裴嶷听到这个名字，不自禁地就是双眉一皱。甄随作了一揖，挑着猎物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