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玉】 第十章 丁一

“好。”

唐远明颔首道，“那么，你随我来。”

将南宫星带至一处幽静小院，唐远明对看守弟子待一番，便道：“明还有晨课，你自行询问，我就先少陪了。明早养园，你再向我报告况便是。”

“有劳唐掌事。”

开了三道锁，关闭一处串铃机关，看守弟子退开，南宫星推门内，随手点亮了桌上油灯。

木床上委顿着一个中年子，面带风尘市井之色，刚被开门声惊醒，一双绿豆小眼就滴熘熘在南宫星身上打转，想来并非村镇中的长辈，而是专行此事从中渔利的六婆。

买卖丁的牙婆，说婚谈亲的媒婆，请问命的师婆，混贩方的药婆，打理院的虔婆，验尸接生的稳婆，此六婆往往与尼、道、卦三姑合称，严格说来，也算是走江湖的子。

只不过，和车船店脚牙的下五门相若，三姑六婆，历来就是江湖层级中的最下，被视为纳污集秽的行当。

南宫星拉过凳子坐下，一眼就看出，这媒婆并没什么武功，被唐门突然抓来，显见已吓了胆，缩缩脑望着他，不敢说话，像只畏畏缩缩的大耗子。

但越是对这种，越是不可掉以轻心。

南宫星清清嗓子，沉声道：“你便是当初给范霖儿说媒，撮合她与唐行济的媒婆？”

那子点了点，赔笑道：“我也没想到，唐家大门大院的，隔大半年，竟又把我请了回来，你说……你说这生老病死之常，范氏只要不是包藏祸心毒杀亲夫，那怎么也不该怪到我这媒婆上吧？”

来的路上唐远明已经说起过询问记录，南宫星大致心里有数，沉吟道：“我们也不是怪你，就是觉得，此事颇有蹊跷。范霖儿家道殷实，就算是个庶出的儿，她容姿秀丽，恪守道，嫁个门当户对的家，总不是什么难事。你为何会把她说给了江湖门派的孩子？”

那媒婆缩着脖子，苦笑道：“公子有所不知，那范家儿虽好，可当娘的心气儿甚高，寻常小户家，她看不上眼，大户做妾，她又不肯，唯恐儿跟她一样遭罪。我为了那点谢媒礼，十里八乡跑了一圈，全说不通，这才把主意打到唐家。虽说这是江湖士，可怎么说，也是占了一方田产山的豪富之家，我当时寻思着，不求在本家谋个夫婿，找个尚未婚娶的外门弟子总该十拿九稳。哪知道我带着画像绣工说了一圈，却被唐行济唐公子一眼看中，还叫我牵线，给他俩远远隔着窗子互看了一眼。之后就简单了不是，郎妾意，我这银子也赚得安心。

这……这我哪儿能想到好好的一个男，煳里煳涂就自尽了呢。”

果然撇得净净。

“范霖儿此，你都有何了解？不妨说来听听。”

“相貌是一等一的美，还好得没话说，温柔贤淑，在家侍奉高堂，到了唐家，侍奉公婆也决计不成问题，不是我自夸，婆子经手的新小几百号，范氏当真是数一数二的好子啊。”

南宫星自己都觉得这话算是白问，媒婆做的就是两吃的买卖，哪里能听到什么不好。

如果说，丁一就是文曲，那么，种种迹象来看，针对镇南王世子的这场刺杀，恐怕早在至少大半年以前，就已经悄悄布局展开，就连针对白家的那场谋，都不过是其中一环。

范霖儿未必是刺杀中的关键。

从目前了解的做事风格来看，七星门根本不是那种环环相扣丝丝合缝的刺客。

就如昔在湖林城门，席卷而来的中，出手的也许只有几个，可那一片拥挤而来的百姓，其中谁知道有多少七星门？所以此次唐门大桉，刺杀世子的是玉若嫣，可被悄悄把控住作为后手的，谁知有几个？南宫星总觉得，范霖儿必定脱不开系。

可眼前的媒婆问不出什么，范霖儿如今一个楚楚可怜的小寡，唐远明怕是都不好去明查暗访。

想到此处，南宫星不禁微皱眉，心道难怪唐掌事将这个包袱，毫不犹豫踢给了他。

他去调查，万一惹出什么败坏门风的祸事，到时候身份揭穿，原来是南宫熙的儿子，可就成了虎父无犬子，跳进山对面的江里也洗不清。

而他唐远明，可就择了个净净。

沉吟片刻，南宫星心想，从唐欢临终前代的话推断，文曲次次都带着伪装出现，只凭暗号指挥这些被胁迫的弟子，这其中，自然就有个天大的漏？拿去诈香坠之前，对这媒婆，不妨一赌。

他微微一笑，朗声道：“很好，你的嘴很严，我很满意。”

那媒婆果然一愣，笑道：“公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明白呐？”

南宫星一肃，冷冷道：“丁一。”

说着，他双手食指，按照唐欢的说法，在胸前摆出了丁一二字。

那媒婆的脸上，登时就变了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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