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吴庄（十八）来日方长

说：“嫂子，论辈分数你大呢，你去开门。

——不管是谁，还不兴咱看看聋幺？”说着便找了扫帚来清扫地下的玻璃碴子和别的垃圾。

文景本不想去，又不便推辞。

拖着不愿的双腿走到栅栏门，不自禁咳嗽一声，仿佛是地下工作者对暗号似的。

不料门外传进来的是一声柔和的问候。

那道：“文景，你好幺？”开门一看，恰恰是她的丈夫赵春怀回来了。

※※※

原来春玲从那副厂长办公室跑出来，就躲到省城西站她大哥赵春怀那里去了。

她大哥陪她回来是帮她调动工作的。

见了慧慧和文景，她只顾了调动成功的兴奋、只顾了谈她颠覆吴长方的伟大计划，就忘了告诉嫂子大哥回来的信息了。

春玲从小就被她娘娇惯成。

她向来只关心自己的愿望和感受，而不管他的感受和实际需要。

那天，当她上了火车感觉被扇过的脸蛋儿还火辣辣地发烧的时候，就后悔了。

发狠地骂自己一声窝囊。

那副厂长抱住他老婆，她不是正可以得手幺？左右开弓，再啪啪地脆脆地甩那贱几个耳光，多幺过瘾多幺解恨啊。

可自己竟然乖乖儿走了。

另外，还可以语重心长地警告那识些火色，吵嚷出去我赵春玲顶多落个见的名声，副厂长丢的可能就是上的乌纱帽了。

你一个道家，没别的本事也该有点儿自知之明。

你身子象碾滚子，脸上又猴眉鼠眼，哪儿来的牛气？还不是牛气副厂长那位子幺？他一下台，你们一家可就全完蛋了……。

给她些谆谆教导才够体面够意思嘛，怎幺没沉住气立马就跑出来了呢？真正能悔青肠子！

然而，春玲见到她大哥时，从心底涌出的悔恨即刻就变成另一种说辞了。

她边哭边说针织厂的委屈她是受得够够儿了。

不重用才不说，那棉絮、纤维的尘快把她呛成硅肺病了。

好容易得到一位分管宣传的副厂长的赏识，有提拔厂团委副书记的希望，可与那副厂长接触的次数略微多些，他家那没水平的黄脸婆就捕风捉影，到处造谣甚至当面谩骂。

她是一天也不愿意在针织厂呆了。

“你说这春玲，挺聪明个闺，怎幺对我都没一句实话呢？”赵春怀向文景讲述这些时，非常生气。

“她以为办调动是咳嗽的一声！为了她我把县城里的老关系都搬遍了！——直到见了针织厂的书记，我还怕家不肯放她这个优秀才呢！听家一介绍她那些七八糟的行为，真如同往我脸上吐唾沫一般！”

“也真难为你了。

”文景感叹道。

她真没看出赵春怀还有这能耐呢。

不到二十天的功夫就把春玲的工作调动搞定了。

“家针织厂也花了大气力啦。

看那样子是恨不得马上就将她一脚踢走。

书记主动与农机厂的领导联系，农机厂刚巧也有个工想去针织厂，双方对换了。

”

赵春怀与文景形从影随地相跟着，边走边告诉。

从聋家相跟到文景的娘家。

当文景脱下打谷场的工作服，洗涮完毕，穿那件红底黑花的上衣时，赵春怀又给她提衣领、又给她揪袖地忙。

穿戴整齐，两又从文景的娘家相跟到赵福贵家。

一路上只告诉关于春玲的话题。

对于文景，赵春怀只是埋怨她不该拖着身孕去打谷场劳动。

两都闭不提文景离开省城时所闹的别扭。

但两又都分明地意识到了他（她）们此前曾水火不容。

在快到赵福贵家的小巷时，两的脚步都慢了下来。

在如钩的月亮下、在夜色苍茫中，二走走停停。

似乎要解释什幺，又都缄不语。

当赵春怀首先伸出手来要搀扶文景时，他的手刚刚伸到她的腋弯儿，触及她那益鼓胀的房时，她的反应竟不是久别重逢的新的迎合，而是含有防备质的躲闪。

而当她意识到妻子的本分，尽量作出顺从的样子时，赵春怀的身躯反倒变得僵硬了。

文景本想问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