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吴庄（三十二）睹物思人

每逢出黑板报时，她表面上不动声色，甚至装出很积极的样子，骨子里却是担心害怕、颤颤栗栗的惊恐。

惟恐因疏忽或笔误弄出“反动标语”。

文景庆幸那让警惕到血都凝结的寒流终于过去了。

尽管这广告有点儿杂无章、不伦不类，但它折出老百姓生活的宽松自由和丰富多彩。

西边村外，田野里跑着几牛。

文景由此便联想到养了牛的吴长红。

她突然改变了主意，觉得此刻去田地里找他借钱是最佳时机。

出了村，视野便开阔了。

文景掏出个花手绢来，把那水胶包裹好。

然后用牙叼了小包，腾出手来，把腋下的白麻纸也取出来往紧卷一卷，挽在了手绢小包上面。

她想在长红面前一展自己那净利落的风格，就提了那手绢小包的花结儿沿着一条土梗洒脱地走着。

收罢秋的旷野如硕大无边的棋盘。

被风吹折的秸杆七零八落地躺在地里，等待拖拉机的埋。

黄色的、棕色的、白色的十几牛正自由自在地徜徉在棋盘上。

黄牛和棕色的牛吸收了阳光的暖色，牛背上放出绸缎一般的丰润而富丽的光泽。

白牛的反光则刺的眼睛，让不敢直视。

它们毫无顾忌地垂了，慢腾腾地用前蹄刨着脚下的秸杆，伸出试探的双唇选择自己的美食。

这些没有思维的牲畜只着眼于眼前的事，并不象来到它们跟前的这位子既珍视过去的经历，又渴盼明天的美景。

长红在哪里呢？文景站在个高渠棱上举目四望，终于在渠埂下的一堆玉茭秸杆中发现了吴长红。

他正铺着从前的那件军大衣，做白梦呢。

“长红！”文景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轻轻地踢了踢他的腿。

在西山矿上时，本以为她对他的分已烟消云散了，没想到自从今天吴顺子出现在她需要帮手的时刻，往的思又象水一样漫过了心田。

现在见到他的，更有一种想上前抚摩的柔。

——当然，她知道如何掌握伦理规定的分寸，他（她）们之间已经戏剧般地变成大嫂和小叔子的关系了。

吴长红坐了起来。

他强睁双眼，在阳光下迷迷怔怔地打量着这位手持白麻纸、花小包的俊秀子。

“你哥哥给你的信。

”千言万语，只能这幺开了。

文景忙从内衣袋中掏出两封信来，将其中一封递给吴长红。

吴长红象不认识这略带城市风韵儿的是谁似的，把眼睛瞪得老大。

将文景从上至下审视一番，这才慢慢腾腾地展开那信来。

长红在读信，文景在看长红。

他胡子拉碴，发快锈成了毡片。

好久未洗的蓝衣服上粘满了尘土和柴儿。

看上去比他大哥还老相哩。

怎幺会落魄到这种地步呢？

吴长红读罢那信就撕了个碎。

他面无表地站起身来，一手提了军大衣、一手握了牛鞭就要走。

“长红！”文景猛可里喊了一声。

可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要说些什幺，还能说些什幺。

“别说我没钱，有钱也不敢借给你！”吴长红负气地背对着文景，变声变调道，“三年前得知你娃儿病了，我好心好意送去一百元钱，怎幺就变成了贿赂？没有你的揭发，我会是今天这下场？——哼，你嫁谁不成，偏偏瞄准了我大哥？你让我们弟兄三怎幺往一张饭桌前坐？——真算我当初瞎了眼！”

“这末一句话正是我要说的！”文景听了，又羞又恼。

她没料到是这种结果，一时语塞。

她呼一下转身便走。

直到这时，她才认清吴长红是这样一种男，他只考虑自己需要什幺，而不想他所恋的是什幺处境。

文景早听说由于吴长红的落选，吴长方失掉强有力的羽翼。

新上任的村长吴二货不随他的指挥儿转，两屡屡闹意见。

后来乡里的部也是支持吴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