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大观园记】第八十九回

展开单子看时，只见上面写着：大鹿三十只，獐子五十只，狍子五十只，暹猪二十个，汤猪二十个，龙猪二十个，野猪二十个，家腊猪二十个，野羊二十个，青羊二十个，家汤羊二十个，家风羊二十个，鲟鳇鱼二个，各色杂鱼二百斤，活，鸭，鹅各二百只，风，鸭，鹅二百只，野，兔子各二百对，熊掌二十对，鹿筋二十斤，海参五十斤，鹿舌五十条，牛舌五十条，蛏二十斤，榛，松，桃，杏穰各二袋，大对虾五十对，虾二百斤，银霜炭上等选用一千斤，中等二千斤，柴炭三万斤，御田胭脂米二石，碧糯五十斛，白糯五十斛，粳五十斛，杂色粱谷各五十斛，下用常米一千石，各色菜一车，外卖粱谷，牲各项之银共折银二千五百两。

外门下孝敬福晋、姑娘们顽意：活鹿两对，活白兔四对，黑兔四对，活锦两对，西洋鸭两对。

迎春刚开始学习这等事务，自然不甚了了，李纨、袭却都是理过事的，忍不住叹道：王府富贵，主子恩典……真正叫咋舌。

瞧这，已经是今年第三个庄子了，听王府来的气，倒有这幺十七、八处要送到园子里来；王府上还有十五、六处；单单这一个单子……昔里我们府上也不过就如此了……哪里消受得了这许多。

凤姐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你说的这还只是庄子上孝敬，那下一起子拍马、遛沟子的赃官儿，送到王府、园子里来给王爷『过年』的礼单，才真正叫唬呢……那个什幺长安知府，芥菜粒大的官儿，因为主子让他管了如今河道木料的事，送到园子里来的年礼，袭还说，看礼单子只有十四个字，也不是四、五十车吆五喝六的，只有一个小盒子，倒有些特。

我也不懂，叫袭去问宝丫，她却长吁短叹的……说礼太重，要我回回了主子才安置呢。

李纨亦道：是什幺？他们这些怎幺都往园子里送东西呢？袭笑道：便是十四个字，什幺……嗯……仿柴窑笔洗一件，贺主子年下金安……的。

迎春到底是读过书卷古籍的，不由愣道：柴窑是宋代第一名窑，古说其，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滋润细媚有细纹……只是因为出产甚少，历代战，窑又不明，当今存世，不过数件，都在大内，昔我们府上，连见都没见过……论起所值来，何止万金……只是既然是『仿』的……却不知道是否值钱了……凤姐咯咯娇笑道：你个傻丫，这都是那起之外的恶心，弄鬼的花样儿……仿的他怎幺敢孝敬到主子这里来，自然是真的……却偏偏要写个『仿』字，倒好似个风雅，献给主子也显得主子风雅；万一淘蹬出事来，也好说：不过是个仿器，用来玩的……便是皇帝老子，也判不得他是个赃官……迎春听了倒是莞尔，忍不住回一句：这幺值钱的玩意儿也敢送上来，定是个赃官儿，也忒费了心思，不过主子向来在玩器上平平，还不定喜欢不喜欢呢？凤姐点道：这话也是，主子什幺没见过……我那觉着这礼忒重了，回主子话去，结果连主子面都没见上……金钏儿那蹄子出来回话，主子就三个字『知道了』……害我白跑一趟。

李纨也笑道：主子是风流隽雅的，其实这柴窑笔洗也到底是难得的……主子却又瞧不上。

凤姐笑道：就是姐姐这话。

要说我们这主子的心思也是难猜……这笔洗既是古董，又是值钱，又是『雅』的，主子却不放在心上。

倒是那，那个什幺勒克什的，送些颜料来，主子却反而上了心……迎春听了也一愣，忍不住问道：颜料？画画的？凤姐摇道：偏偏不是。

那个勒克什从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却是些颜料泥，有十二般颜色，香的又好看又好闻，是可以拿来画画，但是礼单上说却是有菜谱……却是用来作菜的……几个听了都，便问究竟，凤姐笑道：也难为那些怎幺想来，原来那些颜料泥都是照着稀配方研制，但是底料却只是些难得吃食，可以吃的……却偏偏颇能染色……胭脂红、姜末橙、焦糖赭、甜菜绿、柠檬黄、芝麻墨、松子烟、桑葚蓝、樱桃、珍珠白、茶叶青、麦芽金，十二等颜色。

那菜谱也有趣，比如，那糯米自然是白的，年下蒸了饭糕，如果用那『茶叶青』的颜料泥，只要用一点点化在糯米里，整个儿蒸出来都是茶叶色，又有一子龙井清香，好闻好吃的不得了呢……再者，你可见过色的螃蟹，冬天里黄色的白菜锅子，橙澄澄的豆腐花儿呢……这叫什幺『一物一染，两般色相』众不由赞叹：难为他们怎幺想来的……倒把个吃食弄的如此风雅。

想来珍珠什幺的也就罢了，那姜末、焦糖也不值钱……倒是有趣。

凤姐冷笑道：也能画画……只是凭空用来画画，未免糟蹋呢。

至于值钱……你们又不懂了，这东西其实金贵着呢，要有原物的香味，又要能染色能作画，哪那幺容易得了就。

这幺小一碟子，能卖一百两银子呢。

十二种颜色，每样都是三坛子……你算算是多少银子？她说到这里，似乎又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