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无价

不可背悖之威，以天威行法，故成法家。

道法之别如此，道儒之别则在于天道与伦。‘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是道家；‘饮食男，之大义存焉’，这是儒家。一个是以为物，毫不怜悯；一个是以为，尊尊亲亲，此为道儒之别。

除了道法儒，当今列国还有墨家与杨家。‘天下不归于墨，则于杨’，孟子虽然死了有五十多年，可杨墨之说甚重。只是楚国地大，别国授田一百亩，楚国授田是两百亩，墨家之说无田之信之甚多，所以楚国墨家不倡；不过杨学兰台学宫里多有鼓吹，所以演讲时常有儒者跳出来与之对辩。

‘杨氏为我，是无君也；墨氏兼，是无父也。无君无父，是禽兽也。’孟子昔的言语不时从荀子几个学生的嘴里出来，每每这时，儒家弟子就抡袖作势，有动嘴不如动手之意。

在船厂的熊荆觉得自己的老师越来越像唠唠叨叨、没完没了的唐僧；寿郢令尹府前，看着六部水车扬起的白色水花，黄歇越来越怀疑得荆王子真是圣王降世。

黄歇如此，令尹府的大小官员也张结舌，看着水车流出的滔滔白水说不出话，最夸张的是管农业的莠尹，老子高兴得朝服一脱，轰开工光着膀子亲自上前试车。

虽然没有办法计量水量，但公输坚特意命架设一个桔槔作为比照。送进城的水车有三款，一为牛拉、二为双脚踩、三为单手转。牛拉水车水如瀑布，桔槔根本没办法比，出水最小的单水车也十数倍于桔槔。六部水车出水如龙，很快令尹府门前就一片汪洋，站在水中的众皮屡湿尽，却浑然不觉。

但这还不是最夸张的，王宫背面的大市，已经有好事者冲进去大喊大叫：“荆王子制服淮水六条水龙，六龙正于令尹府水，一会郢都就要淹了……”

鬼之说楚信不疑，郢都淹没更让肝胆剧烈，市场顿时大，有些摊子也不要了，抛弃一切赶忙出城；有些则急忙奔往令尹府，求荆王子劝阻六条水龙，以免水淹郢都。

谣言危害巨大，可老实公输大夫浑然不觉，他如实向令尹报告道：“我言此车献于大王必赏千金。鶡冠子言，不求千金之赏，五百金足矣。请令尹赏五百金于荆王子足下。”

“此真为荆王子所造？”黄歇还在想立储之事，他的门客朱观就先发问。

“提水之车，列国皆无，其构思之巧，夺天之功。非荆王子又有何？”公输坚答道。

“荆王子足下怎么说？”朱观又问。

“荆王子足下问此车献于大王，当赏金几何？”公输坚道。“我言此车无价，当赏千金。”

“主君……”朱观不再问，而是看向春申君黄歇。

太子未立，任何与嫡王子有关的事都是大事。水车的意义不言自明，楚国上田不及十分之二，其余多为不能灌溉的下田。和他国不同，身处南方的楚国并不缺水，很多时候还有水患。然而南方不是一望无垠的中原，丘陵地带多，许多田亩明明水流就在近处，却因落差太大无法灌溉。有水车则不同，即使是单水车，提水高度也有一丈，更高的田可以半腰挖池接力。

化肥出现之前，决定粮食产量多寡的因素是灌溉。有了水车，无数下田变作上田，万民扬颂下，王子荆离太子之位又近了一步。

“主君，大王来了。”黄歇还在想该如何‘妥善’处理此事，属下就说楚王来了。

楚王确实来了，虽然来的有些快。楚王一来，众行礼时才发现地上积水已。太阳已经落山，夏蒙影极长，楚王一眼就看到那六部在不断水的水车，他丝毫不顾脚上的皮屡，径直上前问道：“此便是白龙水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