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伤卒

司马脑子里也开始有这些概念。

“确是钜甲之故。”项燕也道，他早上巡视了全军，士卒仍然着甲，几乎件件甲衣都有伤痕。“昨阵战极烈，魏军阵溃时，秦军锐士几欲我左军，好在士卒着有钜甲，铜铍不。”

“一年后再战，楚军必钜甲。”熊荆很自信的道，言辞间有那么一种丰收的喜悦。“去看看伤卒吧。”他喜悦完又想到了伤兵，“若有事边行边谈。”

“大王卒也。”项燕感慨了一句。在他的印象中，伤兵营污秽遍地，惨叫连连。不说君王，便是主将也不敢亲往，那可是疫病之地，一不小心主将染疾那就得不偿失了。

熊荆与项燕同去伤卒营，彭宗本想劝阻，但见熊荆身后左右史官全无反应，也就忍下了。为了减少伤员的搬动，伤卒营就在昨游阙的位置，不同的是外面围了一圈帷帐，里面是幕府那样的巨大军幕。离营很远彭宗就闻到一酒味，熊荆和项燕也嗅到了酒味，几个正处于伤卒营的下风位置。

“用酒消毒而已。”项燕彭宗不会骑马，只能立乘于戎车，熊荆控制马速稍微走在前面。

“酒可消毒？”项燕对这些东西全然不懂，熊荆也解释不了太多，只能一笑了之。

众营后酒味反而消失，里面伤卒绪安定，他们正在晒太阳，身着赤袍的巫觋忙忙碌碌。

“大王有令：勿以王在。汝等养伤。”随同熊荆营的几个大嗓门喊道。只是陈郢守军知道这条规矩，这些根本不明白‘勿以王在’是什么意思。他们一个个忍痛伏地行礼，喊着拜见大王，看得熊荆一阵疼。

“不须行礼！”大嗓门又喊，可行礼的伤卒越来越多。

“敢行礼者，斩。”熊荆不得不装了一回恶，此令之后，伤卒不敢行礼，可脸上全是困惑。

“汝等有伤，大王怜之，故不须行礼。”忙的一团的医尹昃离不得不奔出来向伤卒解释，他又下令巫觋对伤卒们解释，这次把伤卒安抚了下去。

“大王何至于此？”昃离穿着白衣，戴着白帽，双手、身前全是血迹。

“不至于此，如何改善我军卫勤？”熊荆诧异，他又道：“你去吧，不佞与项卿各处看看。”

楚军卫勤系统就是按照大王的意思建起来的，外科手术也是大王提出来的，昃离无奈，虚揖一下就跑回去了，他刚才正在给伤卒做手术。

“伤卒若能痊愈，皆是勇卒。”熊荆走在前面，项燕、彭宗几个跟着，“可惜此前我军医术太差，消毒不懂、止血不懂、骨折不懂、截肢不懂、缝合不懂，百名伤卒几乎要死一半。如今算是改过来了，陈郢围城半年，百名伤卒仅死数名。若能细析伤卒致伤之原因，还可以改良原有甲胄，减少伤亡……”

希波克拉底曾经说过，想当外科医生的，应该去战场。围城半年，楚军死伤三四万，敌军伤亡愈十万，昃离这些巫觋外科医术真是突飞猛进。开膛、肚、正骨、缝合、截肢，哪怕是巫，也练得娴熟，但最大的收获是一批血。

“这便是血。”熊荆领着项燕几个来到一处僻静的、悬有抽血标志的营帐。里面整整齐齐地坐着一堆血，他们手横放在矮几上。因为没有橡皮管，只能根银管在血管上。暗红色的静脉血顺着银管流银瓶，每过一会就会被巡视的巫觋收走。

项燕皮突然有些发麻，他见过农山割漆，也是这么在树上开个子，待流出漆便取走。项燕发麻，彭宗则发现血的手是被铁箍卡在矮几上的，双脚还栓有绳索，他们各个哭丧着脸，有几个一边流泪一边用秦语道：“即死矣、即死矣、即死矣……”

负责收血的男觋刚刚揖见过熊荆，闻声怕大王、上将军不高兴，他当即跑过去低喝道：“再哭便加之！”

此言一出，几连忙止泪，不敢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