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敌人

茅焦被熊荆驳的无言，芈蒨挥手，让寺将他轰出大廷。她正要以主的身份向熊荆告罪时，李斯趁机问道：“敢问大王，大王不愿楚国一天下否？”

“何必一天下？”熊荆道。“于秦国而言，楚国乃他国，若于印度、塞琉古、埃及诸国而言，楚秦非一国否？”

“这……”李斯似乎明白熊荆话里的意思，又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大王之意，乃于世界而言，天下列国皆为一国？”王绾问道。

“于世界而言，天下列国皆是夏。夏与夏之争夺，乃家中兄弟之戏斗。所谓‘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是也。”熊荆答道。“既然都是夏，何必一个王、一个国？是否一个王、是否一个王，外皆视我夏为一国也。

且若要一天下，何必征伐杀戮？今越已列班于郢都正朝，我楚征伐杀戮否？”

南方百越以一种天下看不懂的方式并了楚国。这种吞并对天下各国来说都是一种冲击，肯定的称善，否定的则骂楚本是蛮夷，故而与同为南蛮的百越为同殿为臣。此时见熊荆说起越，自然有摇道：“此与蛮夷为伍也！”

“臣闻楚国之事皆定于正朝，而正朝又多蛮夷之臣。楚国之政，乃政也。”隗状也开道。“越多叛，若其得我匠作、习我兵法，他……”

“他又如何？”熊荆笑问。“楚国有今之大，皆抚有蛮夷之功。蛮夷以为有利，则来之，无利，则去之。如此不可一天下否？俟河之清，寿几何？是你等建功心切吧？”

熊荆之言直戳隗状、李斯等的内心。作为客卿，这些若想锦衣玉食，必要尽快建功献计，晚了，不说客卿，估计连舍门客都不是。以战争统一天下，自然最快，也最好计功，拔下一座城邑就是一座城邑，砍下一颗首级就是一颗首级。而以文化浸润统一，不说时间漫长，还看不出功自何，更很难获得相应的赏赐。

“大王若是如此着想，”李斯连连摇。“今之世乃争力，而非竞德……”

“有一类战犯叫客卿。”熊不客气的打断。“至此以后，若有献计于秦王攻楚、攻赵、攻魏、攻齐，行不义之举，不佞必诛之！不仅不佞诛之，天下共诛之！”

熊荆怒气上扬，诸心惊。隗状辩解道：“臣等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也。”

“不佞曾闻：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今秦国宗庙已焚，你等死否？”熊荆冷笑。包含杀气的目光扫视在座的每一名秦臣。‘主忧臣辱，主辱臣死’，那是春秋时臣子的行，到了战国已经是邦无定，士无定主，一些舍客卿甚至出卖主君以进阶求荣。

无敢与熊荆对视，但仍然有说话：“大王若真如此，当失天下士之心也。”

“士？楚国已尽逐天下士，自然不需天下士之心！”熊荆反笑。“不佞已言，他若是有藏天涯海角海，依旧身死族诛。勿谓言之不预！”

好好的一次飨宴，却因为熊荆的诛杀令变得冷场。芈蒨招倡优廷逗笑时，熊荆和对席的秦臣都再度细想刚才那番言谈。这些或为丞相、或为廷尉、或为上卿的游士心中已经很清楚，楚国并无马上一统天下之心，自然不可能有他们建功立业的机会。即便楚国真要一统天下，以楚国的排外，天下也不会有他们什么事。

他们如此作想，熊荆则越来越明白，楚国的敌哪里是秦国？哪里是赵政？哪里是秦民？楚国真正的敌就是这些时时刻刻都想着建功立业、封侯拜相的游士客卿。他们今为秦臣，明为楚臣（奈何项羽不要），他又为汉臣，两千年后发一剃，成了鞑子才。洋再来，‘oh！sr，thswy！thswy……’

“马勒隔壁的！”一爵酒喝完，熊荆尤带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