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石破天惊

关卓凡的面孔固然板得紧紧的，然而心中却有一份别样的紧张和激动，他即将宣布开办洋务以来，最重要的一项新政。

“诸位，”他吸了一气，开了，“卓凡自到上海以来，军政两端，无不就手，实在是得托各位的大力。而自洋务开办以来，诸事顺遂，这也都是各位鼎力襄助的缘故。在卓凡而言，少一则如损一臂，真是须臾不能或离。各位不仅是我的臂膀，也是参商大事，可共机密的朋友。”

这一顿米汤，灌得极是诚恳，但却不算是违心的话。在座的几当中，丁世杰是共生死的军中兄弟，赵景贤是他从李秀成手里救回来的，刘郇膏是他简拔于风尘俗吏之中，杨坊是早就暗通款曲的，又是华尔的岳父，利宾更不用说了，是在京师城南紫春馆中，便“已定终身”的。

大家听他这样说，无不离座欠身，连道“不敢当”。这五个，连丁世杰在内，都是心思缜密的，知爵帅必然是有大事要说了，个个都凝静听。

“论新政，论洋务，咱们在苏省所做的这一点事，只怕朝廷上下，也多有不同之见，遑论中外之防，谁敢擅启？然而——”

话说至此，略作停顿，特意加重了语气，目光也变得锐利起来。

“世界流，浩浩，顺之者昌，逆之者亡！此诚非常之时，不能不为非常之举，有一件事，我已决意要办，今天就要跟大家，一个底。”

这就是说，这件事不但重大，而且并不是来跟大家商量的。每个都支起了耳朵，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这是浦江西岸高昌庙一带的图，也是旗记铁厂拟搬的地方。除了一座船坞之外，附近多是荒地和滩涂。竹兄，你的藩司衙门，即以旗记铁厂为中心，沿浦江上下三里，各划出一块地来，长三宽二，分别叫做上高昌和下高昌。”

“成，我明天就着手去办！”赵景贤也不问为什么，一答应。

“这两块地方，我是要拿来设立工厂之用。竹兄，我给一年时间，请你着招募民伕，把平整土地和修筑道路这两件事，做完它。”

“成，给我！”赵景贤依然回答得毫不犹豫，但是在心里面，跟其他几个一样，都是大吃一惊——什么样的工厂，要用这么大的地方？

长三里，宽二里，这就是两千亩还要多，上下高昌各一块地，再加上旗记铁厂，统共是将近五千亩了。

“启翁，上下高昌一带的地势，你要会同江海关的分理，那个英国斯凯林，亲往考察。”关卓凡的目光，转向杨坊，“特别是下高昌，一年之后，码和道路之上，都要准备设立分海关。”

一片荒地，哪来的什么码？即便有码,何以要设立海关？这都是不可解的疑问，然而杨坊却也象赵景贤一样，问也不问，沉稳地答了个“是”字。

“世杰，高昌庙左近，轩军要设立营盘，拿一营兵流驻扎，以为防护。”

“嗻！”丁世杰还是按军中规矩，霍地起身承令。

关卓凡摆摆手，示意他坐下，接着从身上掏出一张纸来展开，捏在手里，先环顾一圈。

“上高昌的地，先予空置。”他面无表地念道，“下高昌的一块地，划线圈定，免征地租，准予西洋各国设立工厂！举凡外洋载物料，不逾线者，免征其关关税，举凡制成外销之货物，免征其出关关税！一切工厂，不征坐厘，不受官！于圈定地块之内，一应纠纷争执，不违《大清律》者，由中外招商局一体处置！”

石天惊之下，谁能应答？座中诸彼此以目光相顾，心中都起了同一个念。

这岂不是又划了一个租界出来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