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了，”秦蕴玉自语似地低声叹息说。

“其实活在世界上就不见得不沉闷，”陈真嘲笑地说。

“为什么？”秦蕴玉忽然掉过看陈真，她的锋利而活动的眼光不停地在他的脸上闪

动，着他答话。

“因为我住在本就跟住在中国一样，”陈真避开了她的眼光冷冷地答道。

“这是偏见，我不赞成。在本究竟好得多。”周如水马上起劲地打岔道。他在本住

了七年，得到的全是好的印象，所以他看见就称赞本的一切。

“那么你问问仁民，他也在东京、京都两处住过几年。难道他也有偏见？”陈真抢着争

辩道，但是他并没有动气，脸上还留着笑容。

吴仁民正要开，却被秦蕴玉抢先对陈真说了：“陈先生，你一个是例外。读你的文

章就知道你这个不会有什么愉快的思想。”

“然而我也常常在笑。有时候我也很高兴，”陈真平静地，甚至带了嘲弄的气说。

“我不相信。这是不可能的，”秦蕴玉努了嘴答道。

“这就怪了，密斯秦，为什么你会不相信？为什么又不可能呢？”陈真笑起来，他对于

她的故意追的问话倒感着兴味了。他平最讨厌沉闷的谈话，却喜欢热烈的辩论，即使是

强辩，他也不怕。

“因为你的文章我差不多全读过。我知道你是拿忧郁来培养自己的。你那郁气真叫

害怕。”秦蕴玉侧着，用清朗而缓慢的声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那么你不要读它们就好了，”陈真依旧淡淡地说，可是他的心境的和平被她的这段话

扰了。忧郁开始从他的心底升上来。他努力压制它，不愿意让她看见他的心境的变化。他

甚至挑战似地加了一句：“我不相信我的文章你全读过。”

秦蕴玉微微一笑，正要开说话。张若兰在旁边露出一点不安的样子，把身子靠近秦蕴

玉，轻轻地在秦蕴玉的肘上一触。秦蕴玉略略回看了她一眼。

“陈先生，你不相信，哪天到我家里去看。你的书我本本都有，而且读得很仔细。你不

相信，可以问她。”秦蕴玉说，她带笑地指着张若兰。

张若兰本来希望她换一个话题来说，但是到了这时候却不得不开了：“是的，陈先

生，她说的确实是真话。我还借过几本来读过。”

陈真说不出话来。他有点窘，心里想：三中的两个在一起，说出话来都差不多。吴

仁民和周如水在旁边看见他的窘相，不觉感兴趣地笑了起来。

张若兰在秦蕴玉的耳边低声说了两三句话，秦蕴玉回微微一笑，然后掉去看陈真。

她稍微侧着，两只亮眼睛就在他的脸上转动。她也跟着他们在笑，用手巾掩了，整个身

子因为笑而微微地颤动。

陈真的眼光透过眼镜在她的脸上和身上扫了一下，心里想：“三中倒是玉最能引诱

。”但是他马上又把眼光掉开，去看挂在墙壁上的房间价目表，不再想她了。

“陈先生，我觉得你的每本书里面都充满着追求的呼号，不管你说这是类也好，

什么也好。总之你也是需要的。我想，你与其拿忧郁来培养自己，不如在里去求安

慰。剑虹先生也说你故意过着很苦的生活，其实是不必要的。你为什么不去追求？为什

么要这样地自苦？陈先生，你为什么不找个组织一个小家庭？我不相信就没有一个

喜欢你。……”秦蕴玉对陈真说。但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吴仁民打断了：“密斯秦，

算了吧，你对他说这些话，就等于对牛弹琴。

我们刚才还劝过他。他连生命都不要，还说什么？说什么？他这个好像是一

副机器，只知道整天转动，转动……”陈真沉默着，他的脸上带着微笑，但是他的心开始在

痛了。

秦蕴玉依旧侧看陈真，一面回答吴仁民道：“我不相信陈先生就是这样的。方才周

先生不是说《放记》的作者写过‘男都不是好东西’的话吗？这句话是很可玩味的。世

界上没有一个男不需要。不是我们故意挖苦男：每一个总有许多男追逐她，

死命地纠缠她，不管她不他。那样的男到处都是。”她说了又抿嘴笑起来。

陈真的心依旧是很平静的，他微笑地望着她，并不注意她的话。他知道她的话是有根据

的。他记得剑虹告诉过他：她在学校里受过许多同学的追逐和包围，她每天总要接到几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