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有些改变了，但是声音还是和从前差不多，不过略略变涩

了一点，不及从前那么清脆。

然而他知道是她的声音，玉雯的声音。在他面前的这个就是他的玉雯。玉雯嫁的那

个官僚就姓张。

“请问张太太原先是不是姓郑？”他接着又问。

“是的，她的确姓郑，可是这并不稀，你很容易打听出来，也许我自己就告诉过

你，”熊智君笑着说，她一点也不起疑心。

他知道他并没有错。他还想继续再问。但是他忽然瞥见张太太的阻止的眼光，同时她还

微微地摇暗示：不要再说下去吧，为了智君的缘故，请不要再说下去吧。他马上把未说的

话咽住了。她一定是那个，但是她为什么要安排这一次的会面，要邀请他到她家里吃饭

呢？难道她还不能够忘记过去的事吗？接着他又暗暗地对自己说：“她不是你的玉雯，你

的玉雯已经死了。不要再想从前的事。就把她当作另一个，一个陌生的吧。你现

在的是智君，是那个无条件地把一切付给你的。你对于玉雯只有憎厌，你不会再想

她。你甚至不要再看她一眼。”

他拿这些话暂时安静了他的心，便坐在这两个的对面，平静地，但多少有点拘束地

和她们闲谈。在张太太的面前他不便对熊智君说某些话；而当着熊智君的面，他又不好对张

太太谈过去的事。他从没有想到他的处境会是这样地困难。

但是张太太的话却多了。她找出许多话对他说，使得熊智君差不多只有嘴的时间。她

很聪明，她说了许多带暗示的话，这些话只有他一个了解。熊智君是不会起疑心的。

吴仁民起先装着不懂的样子听张太太讲话，后来也回答她几句带暗示的话，这些话的

意思都可以用两个字来包括：拒绝。他表示他现在已经有了智君，他和别的的关系从此

断绝了。

于是张太太的脸色渐渐地沉起来。她不愿意让熊智君看见她的这种变化，就借故下楼

去了，留下他们两个在房间里。

张太太一走，吴仁民感觉到被解放了一样的自由，就开始和熊智君亲密地谈起话来。他

不放心地问了她许多关于张太太平怎样待她的话。

熊智君觉得他过虑了。自然，张太太待她是再好没有的了。张太太照料她非常周到，有

时候就像她的亲姊妹一样。在她们两个的中间已经发生了一种真挚的友。她是同张太太

的，她便开始对他叙说那个的生活形。

张太太的生活并不是怎样愉快的。丈夫在c地做官，而且在那里过着放的生活，她守

在家里就像一个活寡。固然金钱是不会缺乏的，物质上的享受也比一个普通所能够有

的高出若倍。但是那种寂寞，一个年轻是受不住的。她常常对熊智君倾诉她的痛苦的

胸怀。丈夫并不是真心她。他的也许是她从前的体。在结婚的一两年中间她确实牺

牲了自己的健康满足了他的强烈的欲。那时候他把她当作宝贝般地珍。可是在她的健康

损坏以后，他的就冷淡了。他找到了别的，却把她只当作看家的主，半年中不过

偶尔回家来住几天。她这次到c地去也就是为了他和别的的恋事件，可是她并没有得

到胜利。以后她的命运就不出下面两种：不是继续在孤寂里生活下去，作一个看家；就是

毅然离开她的丈夫，去过自己选择的生活。但是据熊智君的推测，她似乎并没有准备走后一

条路的意思。

熊智君详细地叙述了张太太的痛苦。她很感动，她在叙述里面放进了厚的同。但是

她不知道她的话给吴仁民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吴仁民渐渐地把思想从她的身边移到张太太那

里去了。

“她原来受着这样的苦。我简直不知道。我还以为她同她的丈夫感很好，她至少还过

着幸福的生活。”他望着熊智君，说了上面的话。这时候一张愁烦的脸在他的眼前出现

了。她的渴望，她的痛苦，她的眼泪……他想他应该同她，应该安慰她。

熊智君用两只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他。她有点惊讶他为什么这样关心张太太，而且听他的

气他一定认识她，于是她想起了先前两的问答。这时候疑惑开始偷偷地爬进了她的心。

她第一次想到在他们两个中间一定发生过什么使难忘的事。她的脸上现出了疑惑的表。

他看见她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