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十六 过去

雪顺着村中的道路拼命跑着，他的肺几乎要撑不住了，呼吸几乎要跟不上奔跑的速度，在他身后好象也有在奔跑着，应该也是往家跑的汉旗丁。

终于看到熟悉的柴扉院门，看到小小的院子和一正两偏的低矮房，灶房的烟囱还在冒烟，李明礼肺都要炸了，眼前一阵阵发黑，他不得不扶着院门，站在原处平缓气息。

半响过后，灶间里还是没有动静，李明礼心往下猛的一沉。

走近灶间，内里传来香气，煎好的鱼放在灶台上，已经快冷透了，大蒸笼里是熏猪，一阵阵诱的香气传出来，另外两道菜和扁食也快做好了，夯土制的灶台里还有余火在闪烁，但灶间里空空，连一个影也没有看到。

李明礼没敢耽搁，直接走到偏厢，推门进去，屋中当然也是没有，他走到柜子前，隐约似有移动的痕迹，心中稍稍放心，接着便是推开柜子，手伸在柜底摸到把手，往上用力一掀……

“大丫！”

李明礼终于在地窖里看出了熟悉的脸庞，大丫脸上满是担心和惊喜杂的色，丈母娘则是跌坐在地窖边上，满脸的惊吓和木然。

“李哥你回来了。”

“嗯。”

两个都不是什么有墨水的物，既不是公子哥，也不是饱读诗书的小姐，在此时此刻，只有简单的两声问候，声音中却是饱含着劫后余生者才能明白的厚义。

把大丫拉出地窖之后，李明礼终于忍不住把大丫抱着怀里，抱着大丫，泪水在脸颊上无声的流着。

这个时候，李明礼感觉无比庆幸，有一种恨不得大喊大叫的感觉。

他已经经历过世间极多的苦难，好在老天爷替他留住了最后的希望，如果大丫在家中遇难，李明礼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事出来。

“我听到动静就知道不对了……”大丫看着丈夫将母亲拉出来，一家都有些惊魂未定的感觉，她絮絮叨叨的道：“连灶上的吃食也没敢管，立刻拉着粮进地窖，咱们进来没一会功夫就听到外间有进来搜，咱们连大气也没敢喘，后来转了几圈没见着有就走了，咱们也不敢出来，一直到你来打开盖板。”

“做的好，做的好。”李明礼一迭声道：“还好你们躲的及时，要不然很可能会出事。说是抓无谷之，那帮余丁都杀红了眼，稍有不对就会动刀，谁知道会不会出意外。”

大丫连连点，俏脸上满是庆幸和后怕的表。

李明礼道：“地窖有用，不过还是不够隐秘，我要想办法做个更大更隐秘的，最好装些食物和清水在里……”

两个这一次都没有反对。

外间发出阵阵压抑的哭泣声，真男丁都已经多半离开村庄，看热闹的真也多半回到了真聚居区，汉民这边终于可以悄声一哭。

李明礼顺着声音走出去看，几乎整个村子的汉旗丁都在外，还有一些汉已经沦为真各户的包衣，他们连出来哭几声的权力也没有了。

“还剩下九户。”大丫色惨白看着外，连李明礼在内，汉旗丁和原本的汉军只剩下九户了，原本六十多丁，一百余户的大型村落，经历屠杀之后，真可谓十不存一。

“我们要好好活下去。”李明礼拉着大丫的手，死也不敢松开。

“好好活下去……”大丫抽泣着道：“过年了，我们回去过年。”

远方的官庄可能还没有被屠杀，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小孩放了一小串鞭炮，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并不真切，似乎还传来孩童的欢呼声，在鞭炮声中，天启四年终于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