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清理出檩木，数一数，还够用，但是缺柱脚，以前支檩子的柱脚在倒房时砸断近半。

刘强说到南甸子砍几棵柳木。南甸子大，柳树也多，们缺木都到甸子上去砍。

李淑芝不放心，边活边向南边看。儿子跑回来了，一身泥水，脸上沾着屑。他跑到李淑芝跟前，虎着脸说：“砍了一根，马向春不让，抢我的斧，我没给。”

李淑芝见儿子紧紧握住锋利的斧子，悬着的心紧张起来，她知道，这小子又愣又虎，急了敢下黑手。李淑芝放下手中的活，从儿子手中抢过斧子，对刘强说：“先别急，咱们再想想办法。”

邻居刘氏从窝棚里钻出来，忿不平地说：“马向春凭什么不让砍？”

“唉，现在哪还讲凭什么，欺负呗！”李淑芝见刘强又去拿斧子，赶忙把话拉回来：“不让砍就不让砍吧，咱们治不起气，我去求求左邻右舍，和他们串换几根柱脚，以后咱拿钱还。”

刘氏对李淑芝说：“天有点儿凉了，你家的房子还没着落，让瞎婶儿和小喜子到我那两间屋里避避风吧。”

李淑芝感激地说：“先不了，我们一家挤在一起，晚上暖和点儿，也仗胆儿。”

刘氏从自家院里拽过一根木，对李淑芝说：“我家院儿里还有一根，就是弯点儿，对付能支住檩子。唉，老发水，这房子可盖烦了。像吴有金那样有手的倒也不怕，咱这老娘们儿太难了！真是活遭罪。”刘氏骂起自己的丈夫：“他祖宗小双子，不管我们娘们儿，自己去享清福。”

李淑芝劝她：“大嫂，别骂他了，不都是这么苦着过嘛。”

刘氏说：“我骂两句心里好受些。唉，说你家吧，这宏达也不知犯了什么混，好好的子不过，把家整成这样。”她见李淑芝抹泪，知道自己走了嘴，便把话岔到别处：“吴有金的房子虽然大，也是三间空壳子。你家原来也是三间，檩子够，别的都不用愁。”

吴有金新盖了三间筒子房，房墙是秫秸把子，四周透着亮。他打算过些天再用泥抹抹，冬天就可以挡风了。

晚上，吴有金家的大炕上坐着串门儿的。他老婆王淑芬点起煤油灯，外面的风吹进来，微弱的灯火不停的晃动。

炕边坐着马文，卷了一根蛤蟆烟后，向吴有金讲述刘强砍树的事。吴有金说：“让他砍吧，如今都倒房子，需要木的都砍了，也不差他一家。”

马向勇在地上踱着步。他的腿瘸，身子左右摇晃，说话声音不高，像是自言自语：“向春阻止他，我们再让他砍，向春的工作就不好做了，大小他也是副组长，在刘屯应该有威信。”

马向勇的话是说给吴有金，吴有金也听得出，他瞪一眼马向勇，在炕角坐下来。刘仁把烟笸箩推给他，吴有金把蛤蟆烟捻进烟袋锅。

马荣穿着鞋坐在炕里，把脚伸到炕沿上。他长得粗壮，嗓门也粗：“向春就得他妈的有威信，妈啦，不能谁想咋样就咋样！”

马文用火绳点着卷烟，狠狠的吸了几，然后痛快地呼出一缕白烟。他把烟尾扔在炕沿下，用脚碾了碾，对全屋说：“刘宏达这家不错，虽然过去有点钱，也没过恶事，和咱们祖一辈少一辈的，处得都很好。那李淑芝，也是受了半辈子苦，如今又摊上这挡子事，连个房子都支不起来，怪难的。我看向春管得有点过份，那么几棵歪把柳树，都是别砍剩的，这点事儿，你管它什么？”

常到吴有金家串门儿的刘仁小声说：“是稀屎痨和羊羔子起哄，撺掇向春欺负刘强。”

吴有金说：“明天我告诉向春，把那几棵树都砍了，让刘强整回去，早点儿把房子支起来。”

马向勇在地上晃动，边晃边说：“如今是社了，树是集体财产。”

“没那事！”马荣的声音又粗又高：“什么集体财产？那是周云整的词儿，妈啦，我只知道刘屯的东西有份儿。”

“有份儿？”马向勇故意将马荣：“那你为啥不让何荣普砍树？”

提到何荣普，马荣的气不打一处来：“妈啦，不是那小子，我二哥死不了，如果有机会，我宰了这个拨！”

马向勇摇晃着脑袋说：“我看也不能都怨何荣普，我二叔是胡永泉抓走的。”

“胡永泉是部，咱们没法，如果我有那么大的权，哼……”马荣的声音变的很小，就像泄了气的皮球。

马向勇是马文的本家侄子，爷爷那辈搬出刘屯。他在解放后投奔马文，拖着一条伤腿，带着一双儿在刘屯住下来。马向勇说腿伤是打国民党挂的彩，们半信半疑。开始时，村里挺看重他，后来们察觉到，这个松搭着脸皮、坠着横的家伙坏水太多。他看不得别好，如果哪家娶媳他准生气。谁家死了，他会高兴的睡不着觉。白天，是他唆使马向春抢刘强的斧子，还让孙胜才和羊羔子跟着起哄。们离开南甸子后，他把那棵砍倒的树用马车拉回自己家。

现在，马向勇见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