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节

第二天，胡丽花变了新招子，她让贾明存把买下荒地里的树全都砍下来，然后埋在垫房座子的地方。贾明存觉得又是徒劳，还是照胡丽花的方法做了。几天功夫，荒地里的大树全部砍光，而垫房座子的地方竖起一层又一层的木栅栏，围上芦苇，就像哄小孩游戏的迷宫。筋疲力尽的贾明存看着它苦笑，而胡丽花则对它充满信心。

他们把堤坡下的窝棚用木桩加固，还用自己编的芦帘围严四周，阻挡春夜风寒。晚上，胡丽花没有睡，心不定地盯着窝棚外，手脚不停地动，好像要发生什么事。

贾明存把胡丽花推到窝棚里面，用自己强壮的身体挡在门。星光下，一只狐狸向窝棚走来，胡丽花显得格外恐惧，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贾明存用衣服把她蒙严，然后悄悄地起顶门的木棍，拉开门，抡起木棍向没有准备的狐狸冲去。狐狸受到惊吓，落荒而逃。

一连几天的晚上，胡丽花都在惊恐中度过，而被贾明存赶走的狐狸也偷偷地围着他们住的窝棚转，仿佛嗅出什么。

后来，不见了狐狸的踪影，胡丽花渐渐平静下来。天气也出的平静，太阳稳步走到西边，天空不见一片云，无边的红晕陪伴它落下。

夜晚，起了风，而且越刮越大，风沙不但遮住星星，连白天的太阳也隐藏起来。到午后，狂风更大，高粱粒大的沙石漫天飞舞，小树怕连根拔走，委屈地伏在地上。贾明存和胡丽花躲在堤下背风的窝棚里，吃着胡丽花事先预备好的粮。胡丽花不敢走出窝棚，迷眼的风沙会打她娇的脸。

西南风吹了三天，把坟岗子周围的土地剥了一层皮。它刚歇气，西北风又发起威，卷起的沙石比西南风还要大，枯的树被刮断，路上的土块儿被吹走。

大风持续半个多月，终于没了力气，天空变得晴朗，一切都恢复正常。低洼的芦苇塘里，堆起一个大土岗子，旁边的土地也盖上浮土。贾明存惊喜若狂，在岗子上又蹦又跳，像孩子一样呼喊：“我有房座子了，我也要有房子！有老婆了，我有家了！”

贾明存按胡丽花的吩咐，到村里求来好多帮工，又从刘财主的荒地里买来木，盖起三间土房，贾明存夫从此在这个新堆起的东南岗子上过起了子。当年垫房座子靠得是狂风，后来贾家又把房座子加高，旁边的大坑是贾家几次挖成的。

子过得和顺，一年后生下一子，后来又生了两个儿，三个孩子长大成，胡丽花还和以前一样年轻。她向已经拔顶的丈夫提出请求，要回胡家窝棚看一看乡亲。贾明存提出和她一起去，胡丽花不同意，为了有个照应，贾明存让两个儿和她一起走，也被拒绝。胡丽花简单地打个包裹，在清晨离开家。

几个月过去，胡丽花没回来，过了一年，胡丽花仍然未归。贾明存把家里事务全部给儿子，自己出去寻找。们告诉他，胡家窝棚离这很远，贾明存就奔很远的地方走。不知走了多少时间多少路，他找到那个不足十户家的小村子，一打听，村里根本没有这个。

贾明存非常沮丧，低着回到家里，挖地三尺，把当年埋下的孝衣取出，原来是一张白色的狐狸皮。真相大白，贾明存又不好和儿们说清原委，只好把它埋回原处。

他认为永远年轻的妻子不会回来了，便担起父母的双重重任，认真打理家里事。先给儿子娶上媳，又把两个闺嫁出。大闺嫁了平常家，二闺的婆家很有钱。

贾明存进古稀之年，胡丽花突然归来。贾明存不计前嫌，仍然和久别的妻子生活在一起。可好景不长，贾明存痨病复发，撒手寰。胡丽花和儿孙们生活在一起，常有儿外孙前来照看。

一年春节，两个闺同时来住娘家，各带一个小儿，这是胡丽花最喜欢的两个外孙。两个孩子长得俊俏，黑长的睫毛下都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这一天，两个孩子争着给姥姥梳，二闺的儿于慧莲发现了秘密。她对小表姐孟慧英说：“你来摸摸，姥姥的芯子是软的，上面都是短白发。”孩子的一句真实话，给了胡丽花致命的打击。第二天，她的发都变成了白色，脸上的皱纹明显加，眼睛无，一付老态。她把儿子、闺叫到跟前，让他们把孝衣取出来。儿们弄不清咋回事，只好按她的指点去挖。

曾经被贾明存挖出的白色狐狸皮，现在仍然是一件崭新的孝衣。胡丽花把它包好，让三个儿站到跟前，她说：“我的阳寿到了，马上就要归天，有些事必须嘱咐你们。”

她对儿子说：“老娘没给你留下多少家业，眼下的土地混个吃喝还不成问题。你只有一个儿子，千万别给他留下太多家产，钱多了就是害他。活着不能太贪，也不必拼死拼活地积攒财富。健康是福，身体是本钱。我孙子长得壮实，后必定丁兴旺。”

胡丽花对大闺说：“你嫁了平常家，吃的是粗茶淡饭，住的是茅房，夫妻恩，也算是幸福生活。”她拉过外孙孟慧英，很悲怆地说：“这孩子开朗活泼，格外向，又天生丽质，摸样俊俏，未来必有坎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