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节

里劳动，帮家里挣工分儿不说，她的心也会轻松一些。”想到这，吴有金无奈地摇摇：“让她到队里活也是愁事。钻垛的事家喻户晓，嘴欠的太多，鼓捣事儿的也不少，听到闲话，我这老脸都发热，一个大姑娘能受得了吗？”吴有金又装了一袋烟，没点着，握在手里，两眼直愣愣地往外看。外面是空旷的南甸子，牛群和猪群都在回村，夕阳已经接触地平线，最后一缕霞光照在大柳树上，那里的大垛已经不存在，而吴有金被刺痛的心仿佛离不开那里，他骂一句：“王八崽子”，又用手指抠掉烟袋锅里刚刚装满的蛤蟆烟，在心里骂刘强：“如果你不去钻垛，我家小兰不会落到这个地步，我吴有金也不会顶着这么大的黑锅盖。你个王八崽子，可把我害苦了！”吴有金认为钻垛完全是刘强的过错，而他的儿是受害者。

王淑芬见丈夫不吭声，她大胆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我看咱小兰也是铁了心，她愿意跟刘强就随她便吧，享福遭罪她自己撑着。”

吴有金把烟袋放在炕沿上，两眼直直地盯住王淑芬。煮饭的锅冒圆气，王淑芬还在往灶里加柴。她又说：“如果咱小兰嫁了刘强，钻垛的事就会慢慢平息，现在又兴自由恋，小兰的事也不算丢了。”

吴有金从炕沿上捡起烟袋，慢慢地装了一袋烟，跟王淑芬要火。王淑芬从灶坑里抽出一根带火的柴棍儿递过去，吴有金点着烟，吸了一，对老婆说：“你说的话也有点道理，是不能让小兰老呆在家里。那个刘强嘛，我总是拐不过弯。我不是听别的话，他刘强的成份终归是上中农，和贫雇农不一样。没有四类那么悬殊，也得差几个等级。他把咱小兰领到大垛里，搁伪满时期叫欺负主子，和犯上差不多。去找了，他就乖乖地回来呗，犯到了，就该擎受专政，这子还能小一点儿。他可好，把马向前摔在雪地里，还吓唬马荣，又差一点儿把咱殿发踢坏。你说说，认了这么个姑爷子，别不把咱欺负倒，他也得把咱家平喽？”

王淑芬常年做家务，接触社会少，只知道四类是阶级敌，等级观念不是很重。现在，她察觉出吴有金的绪有些松动，急忙对丈夫解释：“钻垛的事，咱也不能光赖家刘强，咱小兰也是自己愿意。明里暗里好了有些年了，家里老这么拦着，她俩没地方说话，得走这条路。刘强把马向前摔到雪地里，年轻手难免分个输赢，谈不上犯上欺负主子。家马向前并没说什么，给老逛张罗盖房子，两合作得挺好，搞栽树造林，马向前还支持刘强呢，也没见什么分歧。刘强踢咱殿发，那是误伤，别你不信，咱自己闺还能骗咱？”

吴有金“哼”了一声，然后说：“你总是相信你那个闺，她向着谁？她是替刘强说话。殿发告诉我，要不是他躲得快，那一脚准踢到致命处，踢到上了，还歇了三天。”

“那就是殿发瞎掰了，殿发根本就没想到躲，咱小兰扑到刘强身上，刘强知道误踢了殿发，他才没动手。”

饭已经快煮熟，米香气味儿弥漫全屋。王淑芬把饭桌放在炕上，没捡碗，坐在桌旁叹气。

吴有金埋怨她：“你这个，要不当甩手的，家里外当老好。要不就唉声叹气，净整那些没用的。我也不喜得管了，小兰跟谁就跟谁吧！”

王淑芬抬看着吴有金，这个不多事的，常常用眼睛向丈夫传递自己的意见。

吴有金说：“上边也是讲，让我们学习辩证法，把一个东西分成两个看，说四类的子也可以教育好，还树起儿子斗争老子的典型，名声还不错，是什么反戈一击。也有的中农、上中农子当上了先进。这刘强也有一些优点，兰书记也挺看重他，今年植树建林带，兰正让他领着三个小队的青年，经过奋战，一条条林带建成了，要说这小子也真可以。兰正说今年没力了，明年还打算让他负责在咱刘屯盖学校。唉！要是刘强出身在咱这样的家庭该多好，咱小兰嫁给他也能幸福。”

听说要在刘屯盖学校，王淑芬的眼睛亮了很多，对丈夫说：“盖学校是个好事，你这当队长的可要支持。我有个想法，估计能行得通。咱刘屯没几个念大书的，建了学校，你豁出老脸跟兰正说说,让咱小兰教书，他的学也算没白念。”

吴有金说：“兰正话里话外也有这个意思，可学校得明年建，八下没一撇，谁知到那时又有啥变化？我看先这样，等夏锄一开始，就让小兰到队里活吧！你和殿发留点儿心，别让她和刘强在一起掺和就行了，千万别再出丢现眼的事。”

王淑芬看了丈夫一眼，忧心忡忡地说：“你不让掺和就不掺和？两个大活，谁能看得住？再说，这感方面的事，不好管呢。”

吴有金低下，用手抹擦掉在炕席上的烟灰。

王淑芬加重了语气：“依我看，咱大也别管了，也许咱小兰就是这个命，咋地就咋地吧！”

吴有金重新装满烟袋，蹲到灶坑用炭火点着，身子挪到炕沿上，慢慢地吸着烟，呼出的烟雾很均匀，显得很无奈地说：“就依你的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