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节

重戏都在后面演。”

屋里说的话，吴小兰听得一清二楚，她感到翻滚的乌云已经压下来，压在刘强上，也压在自己上。吴小兰不想让刘强被压垮，又没有能力帮助他。

吴小兰含泪苦想，再三斟酌，要想救刘强于水火之中，她能做到的，只有牺牲。

马向勇和马文走后，吴有金陷久久的沉思之中。他一袋接一袋地抽蛤蟆烟，眼睛盯着窗外。春风搬来一块又一块乌云，把天空挤满，也挤压他的心，一桩桩往事从心翻起。

那是兵荒马的年代，无的水灾让吴有金一家难以生存，急下，他投奔了一绺子土匪。土匪喊着杀富济贫，实则是抢些粮食糊。他们这支绺子小，不敢和地主老财作对，只能抢些小户家。小户家也缺粮，他们经常缺顿，根本顾不上家里。吴有金不想，埋了枪逃回家。寒冬里，看到小村的荒凉景象，他不敢想象家里是什么样子，也不知老婆孩子还能不能活在世上。迈进家门，他心上的石放下来。老婆安然无恙，儿小兰也很活泼，刘宏达家的孩子刘强和小兰一起玩儿。

王淑芬并没有埋怨丈夫走得太久，给他洗去满脸污垢，让他吃净面饼子。吴有金非常疑惑：是谁给妻子送来的粮食？王淑芬告诉他：“李淑芝一家没少接济咱，他家也被淹，吃的都是刘宏达教书挣回的粮，混个半饥半饱。这净面饼子是李淑芝给刘强做的，她喜欢咱小兰，常让刘强把好吃的送过来。”

吴有金只吃下半个饼子，然后用一瓢凉水充饥。午夜时，他告诉王淑芬：“我得出去一趟，把财主欠我的工钱要回来。”过三天，吴有金把一袋高粱送还给李淑芝家。

当时学校放暑假，刘宏达在家，他让吴有金把粮食背回去，并且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听我一句话吧！以后不要再出去了，你家还有老婆孩子，别把脑袋掖在裤带上。”

吴有金洗手不，他参加的那绺子土匪也在火并中被打散，少数坚持下来，在解放前被解放军剿灭，吴有金庆幸退出的早。

吴家和刘强家的关系很好，一直延续到二倔子出事那一年。二倔子的死，给刘屯罩上一层影，也让一些家庭蒙受灾难。困难时期，吴有金踢伤李淑芝，到现在他也弄不明白为啥伸出那一脚。踢了李淑芝，吴有金觉得好像被推着走，有些事不得不这样做。在吴小兰和刘强的恋上，吴有金也想尊重儿的选择，但他又不得不横加涉。他觉得对不住儿，又不知做错什么。他知道刘强是个很有上进心的小伙子，甚至觉得刘强强于村里的所有青年，但是又不能接纳。真的因为上中农成份吗？不完全是，上中农也是团结对象，只要刘强老老实实听从摆布，也不会因阶级原因连累吴家。到底为什么？吴有金悟出一些，那就是刘强的特殊身份，每次运动，刘强都处在阶级斗争的风，特别是已经开展起来的四清运动，完全有可能把刘家打另册。

光复前孙广斌曾和吴有金说过一件事，说他和孙胜才的命，都是刘宏达从本手里要回来的，本还答应让刘宏达当保长。吴有金知道保长意味着什么，如果把这件事说给外调的两个，刘宏达不死也要扒层皮。

面对严峻的政治形势，吴有金暗自思量：“如果把刘宏达定为历史反革命，刘强就不敢纠缠小兰，等于彻底甩下一个包袱。”他看了看呆坐在炕稍的儿，一行老泪从眼里流出来，低声对儿说：“小兰，你姨父和马向勇的话你也听到了，不能再指望那个王八蛋，你也不小了，及早找个安身的家吧！”

吴小兰表现的极为冷静，对父亲说：“爹，我决心和刘强一刀两断，你让我找啥样的家都可以，但是，你必须答应一个条件。外调时，你不能说他家的坏话，也别让我姨父、马荣和马向勇接触外调员。”没等吴有金表态，吴小兰泪如泉涌，断断续续地说：“爹，我、我从小就和刘强在一起玩儿，刘强、像哥哥一样呵护我，刘家叔婶儿、把我当闺看待，他家帮过咱，咱们可不能慏着良心啊！”

满天的积云往一起挤，挤成雨。春风拼命地抽打夜空，天黑得不见五指，刘屯的道路更加泥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