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节

斗则罢，他要露出一点儿反抗绪，我们就挖他。”

马向东低想了半天儿，好象悟出一些道理：“你刘辉整天咋咋呼呼，敢也是吃瓜捡面的。当初刘强不在家，你往死里斗争李淑芝，连一点儿亲都不讲。小罗圈儿老实到了家，谁都敢欺负他，你拿他开刀，是不是做损？”马向东在心里说这些话，嘴上赞同刘辉的做法。

满天红也同意这样做，因为她心里很着急。一是急着在刘屯搞出大成绩，二是急着去串联，虽然段名辉许过愿，但形势千变万化，她怕失去这个外出的好机会。

三位领导达成一致后，便开始部署，把游斗的时间定在中午。为了让被批斗者弯腰方便，所有四类以及贾半仙、刘文胜都不让吃午饭。

没有风，太阳像被蒸气托着的火球，光线不刺，却让感到闷热难耐。

刘晓明和王显财等四类排成两列，走在游行队伍的最前面，上戴着老黑为他们制做的高帽，高帽上写着他们的名字，名字上方有标明他们属的字样。他们的脖子上都挂着牌子，牌子上写满字，列举这些四类对民犯下的种种罪行。

四类的后面是贾半仙和刘文胜，刘文胜高帽上写有富农字样，但怪的是没有“份子”两个字，可能是做高帽的路线分明，故意让刘文胜显出和前面那些的区别。贾半仙的高帽是自己制做的，比其他的高帽显得轻巧，但造反队员和红卫兵小将也没让她轻松。贾半仙左手提着锣，右手是锣锤，每走一步，她都要敲响一声。

刘文胜、贾半仙后面是肖艳华。肖艳华戴着写有牛鬼蛇的高帽，高帽做得松大，在她脑袋上直晃悠，使想到她那晃不止的丈夫。肖艳华没挂牌子，而是挂了两只硕大的鞋，这是马向东特意在牲圈门前捡来的，社员起粪时丢掉的特号胶鞋。出于对的同，满天红动了恻隐之心，没让肖艳华剃西瓜。肖艳华和前后保持一定的距离，刘辉和马向东故意把她摆在显眼的位置。

肖艳华的后面是红卫兵，这些红卫兵多数是宣传队员，红卫兵占到相当的比例。她们和男红卫兵一样，都穿着黄军装，戴着仿军帽，不细看很难辨清别。红卫兵摇着红旗，齐声喊着号，踩着忠字舞步，唱着语录歌曲，意气风发，斗志昂扬。

红卫兵后面是造反队员，他们举着横幅标语，标语上分别写有“万岁”和“打倒”的字样，走得不齐，标语东摇西晃，有几次拖到地上。标语后是趿趿拉拉的群，表各异，心态不一。

游街队伍路过村边小庙时，突然调，闯进“老连长”的院里。

红卫兵在院里呼喊革命号，贾半仙不停地敲锣，“老连长”一家知道大事不好，紧闭房门不出。

马向东站在院中喊：“打倒刘宏祥！”

红卫兵也呼应：“打倒反革命分子刘宏祥！”

声音宏大，惊动整个村子，很多都纳闷儿，刘宏祥这个名字，只有上岁数的记得，多数只知道他叫“老连长”，小青年从哪翻腾出来的呢？更让想不通的是，这老儿一身清白，一点儿坏事没过，怎么成了反革命分子呢？莫非有告他私分粮？那已经是过去的事，兰书记都说没证据，放他一码了，这帮捡起它什么？

社员们百思不得其解，打倒刘宏祥的号声震天动地，贾半仙不停地敲锣，催促“老连长”快点露面。

突然，“老连长”站到门前，开骂：“哪个不是揍的瞎叫唤？说我是反革命，你们有啥凭据？”

看到“老连长”站出来，马向东缩到群中，号呐喊声嗄然而止。在刘辉准备亲自出马时，满天红站了出来。这位十五六岁的中学生，的确有着惊的宣传才华，她不用准备，就能编拟出“老连长”的罪名：

“刘宏祥，在伪时期当过敌军连长，根据我国现行条例，刘宏祥属历史反革命分子，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对象。有革命群众揭发，刘宏祥双手沾满革命烈士的鲜血，血债要用血来还！不把刘宏祥打倒，我们决不罢休！”

“老连长”愤怒至极，指着满天红大骂：“婊子养的骚丫，你无中生有，放狗，说我是反革命，我看你才是反革命！”

满天红受不了这样的谩骂，感到十分委屈，她连哭带闹，让刘辉和马向东抓。

看到“老连长”空着手，刘辉试着去抓捕，马向东也想抢功，他从侧面往上靠。就在刘辉即将抓到“老连长”的那一刻，刘氏发疯地扑了上来。刘辉抓住她，把她甩到一边，她又重新往上扑……

刘氏不但骂刘辉是忘恩负义的带犊子，还狠狠地咬住他的手。

马向东去帮刘辉，举拳打向刘氏，却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抓住，把他的拳擎在半空。马向东抬往上看，身子迅速地往下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