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节

“对，对，是那码事，那个老混蛋可不要脸了。”

专案组长说：“男关系的事，不算大问题，大不了在本村游游街，群众专政领导小组没必要管。”

“我也是这个想法，牛鬼蛇肖艳华已经游街了，我回去再让马文游一游，省得他再想闻臊味儿。”

马向东以为这样说，就能保住父亲不被抓，专案组长的一席话，让他又一度紧张：“和牛鬼蛇私通，可不是一般的男关系问题，要上升到政治高度。我的意见还是抓来为好，审一审嘛！不冤枉一个好是我们历来的政策，可是，不放过一个坏是我们必须坚持的原则，你我都是革命部，可要分得开哪轻哪重啊！”

专案组长这番话，使马向东紧张到极点，他觉得专案组长对马文纠缠不休，是有意和他马向东过不去，甚至觉得专案组里绑的绳子向他扭动腰身。马向东看了眼熟悉的皮鞭，突然觉得鞭把握在别手里，鞭稍瞪着眼睛盯着他的皮。

专案组长有意和马向东兜圈子，其目的就是不想放过马文。和刘占伍换工作时，刘占伍特意待过，说马文的问题和吴有金一样严重。群专领导小组的组长也有明确指示，必须完成两个的指标。这个专案组长有着丰富的斗争经验，费了这么多舌，是为了做通马向东的思想工作，让本大队的治保主任去抓，他可以坐享其成，即使抓错，还可以推脱责任。

和老练的专案组长相比，马向东的政治脑显得简单，他使用的最后一手是在专案办公室里耍混：“要抓吴有金，我可以协助，要抓马文，在我这行不通！”

“为什么行不通？”

马向东翻眼皮。

专案组长被马向东顶得生了气，但他没表现出来，而是严肃地说：“马文和你都是马家，如果有顾虑，你可以回避，让你们大队的副治保主任协助我们。”

从专案组长的话语中，马向东确认专案组不知道他和马文的父子关系，心稍加放松后又想到刘占伍：“这小子在群专领导小组，我的身份不可能不露，唯一的方法是阻止他们。”

马向东板着脸说：“马文不是阶级敌，有错误也要团结，你们抓，我们大队不答应！”

专案组长不怕硬：“是不是阶级敌由我们定！”

马向东想硬对硬，他没那么大胆量。

专案组长主动把态度放下来：“马向东同志，你还年轻，革命可不能意气用事，要摆正革命事业和个感之间的关系，摆正上下级之间的关系。抓审一个小小的马文，你就左拦右挡，不积极配合，这是一个基层部不该做的。”

马向东做最后一拼：“你是说，还要抓马文？”

“必须抓，你必须把治保组的全体员拉出来配合我们！”

马向东门而出，被群专组的队员拦在院子里。专案组长走出门，把他“请”回办公室，让他坐在椅子里，还派一名群专队员“陪侍”他。

专案组长对马向东说：“你先在这屋等一下，我把你的意见向上汇报，怎样处置马文，等我们研究后决定。”说完，专案组长到隔壁找到刘占伍，从刘占伍嘴里得知，治保主任马向东是要抓犯马文的儿子。

让儿子抓爹来专政，古今中外不多见，即使是大公无私的彻底革命者，做起来也很困难。何况还有个株连问题，把马文打成反革命分子，马向东就会从治保主任的位置上掉下来，怪不得马向东死活不肯这样做。

刘占伍改变主意，对专案组长说：“不让大队参与，咱们直截去抓。”

专案组长不同意，他说：“我看过马文的材料，感觉他的历史不怎么复杂，解放后，也没有多大政治问题，至于他儿子说得搞鞋，怎上纲也划不上阶级敌。他在本村有势力，儿子又是大队的治保主任，这可是烫手的事，我的意见是不抓他。”

“我们已经定了两名指标，一个吴有金应付不了差事。”

“让马向东报上来一个。”

“那样会……”

刘占伍把村里简单过一遍，分析马向东可能打击的对象。原有的四类、牛鬼蛇不属于钻进革命队伍内部，也就不在这次专政之列。何荣普、刘文胜老实得像面瓜，有都憋回家里放，挤不出油水。“老连长”被筛选过多次，抓来也没用。刘强是上中农，他爹还在受陷害，他的老丈又是地主，想抓他，不愁找不到理由。但刘强一身正气，不光是刘屯，就是整个黄岭大队都知道他是一条响当当的硬汉，估摸马向东不敢把他报上来，就是报上来也没愿意抓。刘占伍在心里嘀咕：“马向东能不能加害我哥哥？这小子能做得出来。我哥哥已经被刘辉调查一遍，又有我在群专组，陷害也没用。”

/> 刘占伍把没说出的半句话收回，笑着对专案组长说：“我看也只好这样办，就让马向东在你的办公室物色选，咱们看着合适，立刻和吴有金一同抓来。你可以提醒他，不抓马文，可以用马向勇顶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