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0二节

是怎样的反革命分子？”

“你爸的档案很厚，我没时间细看，有一项最重要，说你爸爸在伪时期当过保长，上面摁了手印。”

刘喜想：“就是这个虚无的保长，害得我家几代翻不了身。把我爸整成保长的是吕希元，而他的儿子就在我身边。”刘喜想嘻笑，嬉笑不出来，带着哀求的哭腔说：“你最好把摁手印的告诉我。”

吕大春说得非常脆：“这是最严格的组织纪律，最好的朋友也不能泄露！”

本来，不能泄密是最基本的组织原则，刘喜不这样看，他认为吕大春和他爹一样，虚伪恶毒，满嘴空话假话，他想整，招数更高明。但此时，刘喜被父亲的反革命帽子压得连挪动的力气都没有，更没有出击的力量。

吕大春安慰他：“不过不要紧，这批不上，下批准有你，革命青年，要经得住组织考验。”

刘喜落了泪，这是童年被踢后的第一次流泪，流在千尺井下的硐室里，只有他和吕大春知道。吕大春对他说：“刘喜，你不要难过，的出身不能选择，自己的道路可以选择。就说我吧！虽然有个当部的父亲，但他不管我们，我妈还要背富农的黑锅，我团时也是经过了考验。”

刘喜说：“我爸爸也是背黑锅，他在伪时，只是个教书先生，根本就没当过保长，都是你爹给胡捏的。”

吕大春虽然和老爹不亲近，但也听不得别说他爹的坏话，他说：“你不能啥事都往我爹身上推，他搞运动，也是迫不得已。再说了，那么多的材料也不是我爹写的，是你们村的证明你爸爸当了保长，手印都是他们摁的。”

“你给我指出一个。”刘喜想激吕大春：“你一个也指不出来，证明你是瞎编。”

吕大春没被刘喜激怒，而是宽容地笑笑：“刘喜呀刘喜，咱哥俩相处这么长时间，我还不知道你那两下子！让我说出证明，你好去报复他们。而我呢？违反了组织纪律，受到处分不说，还要承担你造成的后果，你懂不懂？”吕大春没管刘喜懂不懂，他又说：“这次调档的只有我和五四队的团书记，我没让他看你爸的档案。在咱队，你爸爸当保长的事只有你我知道，你不往外说，我绝对替你保密，这也是组织原则。”

为了让团组织委员把他反革命子弟的身份保密住，刘喜暂时不想得罪吕大春，他默默地在小硐室里躺着，默默地往心里流泪，默默地握紧拳，又默默地松开。他等待升井，等待太阳普照大地般的光明。

刘喜回家后，才知道二哥出了事，父母显得更老，三十五岁的大哥两鬓出现白发。

刘强默默无言，面容僵板，喜怒哀乐都表现在不停的劳作上。对刘喜的归来，反应淡然，只是在饭桌上，他把好吃的菜送进刘喜的碗里。

回城那天，郑晓杰来看刘喜，并让他带回一个菜板儿。菜板儿是刘宏达在柳树桩子上锯下的，做为礼物让郑晓杰带给郑老本，郑晓杰腾不开身，便让刘喜给带回去。

父亲打算送刘喜一程，刘喜不让送，父亲背着粪筐出门儿。刘喜在前走，父亲在后面跟着，刘喜回，父亲往回走，刘喜走到甸子上，父亲在后面望他。

刘强在自留地里追肥，见刘喜走在旧道上，他扔下农具追过去，接过刘喜手里的菜板儿，和刘喜并肩走。青年林旁，两拐向大柳树，刘强坐在柳树根上，刘喜挨着他坐下，刘强无语，刘喜无声，两的目光都落在淹死鬼的坟上。

半晌，刘强说了话：“也不知咋地，我总是梦到这个掉到窝子里的，梦见他在这里设鬼打墙。我一次次地把鬼打墙撞，他又一次次把鬼打墙竖起，我问他为啥这样做，他说他迫不得已。我让他离开这找个好归宿，他不肯，他说他离不开这里，还说在这有亲。我问他亲是谁？每当问起，他就消失，你说不？”

刘喜对哥哥解释：“有所思夜有所梦，是你承受的压力太大，才做这些稀古怪的梦。”

刘强说：“你哥哥是不信迷信的，但觉得有灵魂，很多前因连着后果。但我总觉得这个淹死鬼不可思议，咱和他无亲无故，无冤无仇，只从来了他，咱家的灾难不断。”

刘喜不理解哥哥的话。

刘强说：“这个淹死，是咱爸报得案。二倔子屈死，马家和何荣普结仇，殃及到咱们家。本来挺不错的乡亲仇目相对，今天斗争，明天批判，给刘屯制造仇结的胡永泉高升了，刘屯斗得伤痕累累，何大壮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刘强的话激起刘喜心中的仇恨，他握着拳说：“吴有金、马文还有吕希元把咱家害得太惨，这个仇我一定报！”

刘强抓住刘喜的手，站起，扶着长歪的榆树说：“付老师吊死在歪脖树上，他的仇找谁报？”

刘喜搞不清谁害死了付老师。

刘强站直身，凝视葱绿的大甸子，大声说给刘喜：“一个真正的，不能和动物一样，他咬你一，你就还他一。是有灵魂的，心胸必须宽大，钻个仇恨牛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