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6.第五百一十六章

绑匪悉数睡得死死的，柳芳又谨慎，又有雷声雨声做遮掩，他竟安然逃了出去。只是夜晚看不得路，不知身在何处。他只管没苍蝇似的胡跑了会子，撞到大路上，便安心多了。后顺着大路摸到了一家大些的铺子门，想着不论这是哪儿，明儿早上总有出来，遂躲到这铺子后去了。

今儿早上，听见外有了行响动，柳芳钻出来偷偷瞄了一眼，见是个卖菜的，便上前跟家打听这是哪儿。那说了个大略，柳芳听着离他们家“那一支”很近，又张望会子辨了辨路，便找过来了。

柳老爷子听罢点道：“好生运气，后千万小心些。”便打发了个送他回去。

柳芳回家后自然少不得让冯紫英拉去问了半。柳芳道，因绑匪不曾搜他的身、他的银子都还在呢。自己逃出来后寻了户家、掏银子换的净衣裳和热水澡；冯紫英也没起疑。此事看着仿佛了了。

就在这下午，柳家院子里忽然了一支响箭。有子弟正在院中练功，忙捡起来送给柳老爷子。老儿打开箭上的信一瞧，上写着：“柳芳已被冯紫英套出话去，立时会遣探子盯着贵府。”乃怒拍案道：“无能！”赶忙传话给全家上下，让他们仔细被盯梢，并派了出去查看一番。

既让朝廷察觉了，还有什么好仔细的？不多时，那回来苦笑道：“委实有细作模样的藏在外。”

柳老爷子忙把全家召集起来说：“你们这几安分些，莫要出去跑。”众都应了。

柳家的大都子稳，总少不得有几个小少年活泼些。这半年多在外野惯了，走遍京城无敌手，行侠仗义之事又做得称心，一时哪里耐得住？且他们也瞧不上几个小小的探子。老实了两天，到了第三天晚上，悄悄溜出去一个。第四天，见他没什么事儿，晚上又多溜出去两个。这几外的游侠儿并未停手，依然在做些除安良的勾当，添上他们几个也算不得什么。

又过了两，又逢上大雨天。天色才刚黄昏，柳家的院子里又得了一支响箭。箭上有书：“有御林军火枪队厉兵秣马，最早今晚、最迟明早前往贵府围剿。”并附了一处地址。上回的箭书还遮掩了字迹，写的是馆阁体；今儿这支便显见是柳小七所书了。

柳老爷子大惊：“他如何知道的！”

下有子弟悄声回道：“听说小七在替盾局做事。”

“什么盾局？”

“是个绿林组织，专门贩卖各色消息。”那道，“极准也极贵。各家王爷都去那儿买消息。”

柳老爷子回想起这些子他们查到的柳小七那书局子里的种种客皆像是探子，里不禁说：“原来如此。”因这会子着急，他也来不及想这么要紧的消息怎么没回给他。他是知道天子家的。数十名大内护卫在京中、却并非捏于自己之手，燕王想灭他们的实在不出所料。这消息纵然是假的，也得宁可信其有。立命全家上下收拾要紧之物随身背着，夜幕一落便走。

有个子弟劝道：“既派了御林军，也无所谓惊动不惊动了。收拾好了立时就走，迟则恐怕生事。”

柳老爷子怔了怔，叹道：“好端端的大内护卫，竟成了亡命贼一般。”遂命立时就走。

埋伏在左近的几个探子早让他们察觉了，柳家派了个高手出去转悠一圈儿，不待他们拔出腰间的火枪来便已收拾妥帖。那汉子回来摸了把脸上的雨：“有个小子好生警觉，我险些挨了一下子。”

柳老爷子回看看众都换了夜行衣，道：“不骑马，走！”乃率先跃上墙。子弟们跟在后，一个个如雨中幽魅般闪了出去。才刚到墙外，远处隐隐有声音传来。这声音，纵然没下雨旁也断乎听不出来，柳老爷子却清清楚楚：是马蹄包了布的声音。不禁又叹一声，领着朝反方向跑了。

柳小七的箭书报分毫不差。这些“游侠儿”做的虽是好事，委实扰京城、且重损官府威信。虽说五城兵马司时常恬不知耻的将功劳归到自己上，终归只能哄些不相的；与死者认得的总哄不过去。今儿这里几件、明儿那里几件，大半年的不知出了多少事，京里当真相信赵承的也不多了。

柳芳被绑架本来就是冯紫英的。先是诱得理国公柳彪派慌慌张张去了柳家、自有探子跟着找到了柳家所在，又特将柳芳移到他们家左近放出去，看他可会去柳家求助。柳芳回去后，若说自己去了某处亲戚朋友家还罢了；偏他又扯谎说是拿银子买的净衣裳。他被抓时便让搜了个净净，哪儿还能有银子？

司徒磐手底下也有高手。自打发现了柳家所在，除去那几个探子，另有位前阉护卫藏在左近盯梢。柳家那几个少年半夜出门去抱打不平，让家盯了个正着。如此便是落实了，满京城生事的“游侠儿”当真是大内柳家的。凭是何等英主明主也容不得这么一群无法无天之徒。司徒磐半分不曾犹豫，只说了一个字：“剿。”趁着老天爷下大雨，冯紫英调了御林军火枪队八百，围剿柳家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