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7.第六百一十七章

停了会子，也再说一遍，“琮三哥决计不会答应打内战的。兵将火器只有那么多。内战一旦打起来，不论谁输谁赢，对外扩张必然停滞不前、甚至让西洋夺回他们的殖民地。贾琮这么多年的心力不就都白费了？”

谢鲸并不知道台湾府平素是怎么教导学生的，压根儿听不懂外甥说什么。茫然半，道：“他若助你得天下，你还会亏待了他不成？异姓王爷总跑不脱一个，怎么会心力白费？”

韩全顿觉同鸭讲，也呆了半，长叹一气：“舅舅！”顿了顿，“家是三坛海会大下界，身负着玉帝给的差事呢。并非为辅佐中兴之主来的，而是为抢夺西洋手里的殖民地来的。我才说的话您老没听见么？但凡有我朝之占了外洋之土，吴王蜀王也好、南安北静也好、海盗土匪也好，他都帮着。谁想打内战，他第一个不许。那位正经是个司报应不及的主，东瀛北美上亿外国皆死在他舌当中。我若惹是生非，说不得一个死的就是我！”

谢鲸前那些话还得慢慢消化，最末一句却明白得很，立时道：“不会！贾琮是个重之。”韩全瞥了他一眼不言语。谢鲸之前委实不曾想到韩全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想驳又无可驳，舅甥二尴尬静默。谢鲸猛然想起一事。这趟来之前，他老子从京中派了个到南昌府，告诉他定城侯府上商议的、可以许给荣国府的好处。“贾琏之与你年岁相仿。你可娶她为后，来立贾家的外孙为太子……”

不料韩全勃然大怒。想起年幼时他母亲哭诉的宫中艰苦、并平素听长辈偶然说起的后宫凶险，脱骂道：“不是天下的父亲叔伯兄弟皆如你们一般！成儿惦记着送儿妹子给皇帝做小老婆，好一家子仗着她横行霸道。她若得宠呢，你们就当个国丈国舅爷享尽富贵荣华；她若在宫里不得脸败了时，你们把忘八脖子一缩、生死由她去！”登时拂袖而走。谢鲸追到外拉扯；韩全只管解了缰绳，甩开他舅舅便跳上马。谢鲸在后跌足不已。

贾琮虽不在，pec依然接着开。数后，霍晟周小兰等一潜在客户跟随台湾府工业部长沈鹤启程前往广西。柳州左近有个铁矿，蒸汽挖矿机便在那儿试验。路途颠簸，甄英莲和圆圆并未跟着去。贾维斯林黛玉两子正收拾着要启程进京、跟燕王的兵马去北美，故此他们娘儿俩改住到贾琮一座别院中。看蒸汽机之行少不得两三个月，陈瑞文想候着他妹子蜜月归来再拉扯拉扯，遂也等在大佳腊。

这一，陈瑞文在中山大道上款步闲逛，看到一家景德镇陶瓷特营店，叹道：“景德镇……本是出上进用瓷之处。”信步走了进去。有伙计迎上来殷勤跟着问好。陈瑞文负手瞧了几眼，见这些东西皆为难得之佳品，赞道，“好物件儿！”乃顺着货架子一路观赏过去。

只听有拍掌“哈哈”两声，陈瑞文抬目而望，只见那柜台后有一起身大笑，转了出来，内说：“遇、遇！”此与陈瑞文旧在京中相识、且往甚笃，正是定城侯府的谢鲸。二少年时便说话投机、最相契合。后各自离京，已多年不见。如今他乡遇故知，可谓生一大喜事。陈瑞文看看这满店的瓷器，想想谢鲸身为江西知府、竟跑到台湾府来做生意了，又替他一叹。二相视而揖。

谢鲸便执了陈瑞文的手，邀他去自己的住处小酌三杯；陈瑞文自然应了。遂同坐马车到了一处小院子，谢鲸命整上酒肴来。当年他们两个皆为公侯府邸嫡长孙，都袭着爵位，家中俱钟鸣鼎食。游花柳繁华地，夜宿温柔富贵乡，好不自在！数年光景，物换星移。席上忆及少年旧事，都不觉洒然泪下。知己难得，二多饮了几杯，都抛去心思体面说起些真心话来。谢鲸骂他那个不懂事的外甥没志气，陈瑞文骂他那个不听话的妹子没良心。二顿觉彼此疼的事都差不多，愈发撒欢儿的抱怨天抱怨地，吃了个酩酊大醉。

陈瑞文醒时正卧在一间厢房里，天上已挂了月亮。听见响动，屋内守着的小厮忙过来伺候。陈瑞文问道：“你们老爷呢？”

伙计道：“还没醒呢。”赶着打水给陈瑞文洗漱，又取了醒酒汤来。

不多时谢鲸也醒了，过来看陈瑞文可好。这会子已快要二更天了，谢鲸劝他就在此处留宿一晚、明儿再走。陈瑞文只道“叨扰”，住下了。他两个又坐在院中吃茶赏月。谢鲸随问起陈瑞文的妹子为何同家里生闷气，陈瑞文苦笑道：“我母亲说错了几句话，她便恼了。”他也随问谢鲸的外甥怎么不懂事。谢鲸也苦笑道：“我们这个却是误会，他只当我们家对他母亲不好。”

两个各有疑心、各自试探。虽对方都没说明白，彼此心中已猜出了许多。谢鲸既来了台湾府数，早已听说贾琮的新婚妻子名叫陈瑞锦，与陈瑞文的名字恰是一套的。陈瑞文也记得定城侯府出了位谢贵、正是七皇子之母。七皇子当年莫名失踪，少不得有猜是让他母家藏起来了。谢家儿虽不少，能让谢鲸如此疼“没志气”的，大约唯有这一位了。两个明面上清茗对月，内里早打起了小算盘。

俗话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