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3 第八百四十三章

门子道：“我哪儿知道？你闲打听这个做什么。”

乞丐道：“我瞧他大方。既然游学的举老爷，总得出门逛逛不是？若知道他是哪儿的，去他跟前唱几声他家乡的小曲子，他当我是个同乡，多给几个赏钱也未可知。好哥儿，帮我打探打探？”

门子板着脸道：“胡扯，莫惊扰我们大爷的客。”遂赶他到一边去了。

周相公在崔府住了一宿，次便搬去外。那本是崔老大的一处私宅，就在闻巷，与崔府只隔了两条街。去时乃崔家大爷崔琚亲自陪着送的。门的乞丐全都听见了周相公抱怨：“谁起的名儿？是想让我闻起舞么？我周某虽不敢说是京城起得最晚的，也多半是全家起得最晚的……”

那个叫铃铛的大丫鬟横了她主子一眼：“亏的爷有脸说。可快些住吧。平素只丢我们的脸，如今连崔大爷的脸也丢了。”崔琚望着他二直笑。

下午，几位与崔琚熟识的同学都收到了帖子，说是今晚他要在三元楼给京中来的朋友洗尘，请几位好友作陪。帖子里极力夸赞这位周冀相公才学过，说他是“当世之荀令公”。

崔琚便是在闻巷那宅子里写的帖子。贾琮立在案旁眼睁睁看着他一个字一个字的写、眼皮子都没动动，不觉打了个冷颤：“我说崔大兄弟，你不觉得心虚么？我和荀公能是一个画风么？你把我比唐寅也成啊。”

“比唐寅不合适。”崔琚道，“这些都是明白，都知道齐国如今最缺是什么才。”一壁说一壁写完了一张，又拿起一张来，提笔添墨。“老五虽是失踪，留下的帖子有要他命之意。没了他，他那一派立时散架。前两年让马娘娘收服按住的几位登时蠢蠢欲动。如今各家都在求贤。再说，”他拿笔杆子指了指自己，“我们家虽不露圭角，好歹是崔氏族。”

贾琮看了他几眼：“喂，你们家是不是给齐王的各个儿子手下都塞了？”

崔琚本已写了几个字，闻言一叹，撂下笔：“原本是。”贾琮眨眨眼。崔琚摇，“一个像样的都没有。如今已撤出了两个。”

“你们现在才看出来啊？”贾琮骄傲道，“我们早就看出来了。”

崔琚又叹：“矮子里总得挑高子不是？”

贾琮耸肩：“为什么不诚实一点，没有就没有嘛。跟皇帝家玩的都是火，天晓得一不留会不会引火烧身。”

崔琚侧看了他片刻，问道：“王爷玩的是什么？”

贾琮爽利道：“火.枪。”崔琚微怔，面有踌躇。贾琮拍了拍他的肩，“放心，我们对齐国并无吞并之心。你们过你们的，我们过我们的，大家都可以合作。”

崔琚乃正色道：“王爷，你们燕国这几年出的国策不是不好。我在京城也走过不少学校。只是少有传圣之学的。长此以往，恐怕礼崩乐坏。”

“没有啊！”贾琮道，“该传圣之学的依然传圣之学。燕国的儒生数量，比起本王摄政之前，一定是增加了的。你只想想齐国有多少认得字就明白了。孩子念得起书的，一百户里也没有一户。农夫、工匠、仆从都不认得字，商贾僧道也比他们好不了多少。更不用提子了。整个齐国，认得字的加起来未必有清华校学生的数多。燕国不过是让这些都认得字罢了。然他们认得了字以后依然是农夫工匠商贾，并不预备改行当士，故此他们用不着读圣之学。术业有专攻嘛。”

崔琚皱眉：“他们要认得字作甚。”

“寻常工若大字不认得一个，工厂里得请多少账房先生？且不论薪水钱，找得到那么多么？”贾琮道，“工认得些字，线上统计工作可以让他们自己捎带着完成。这是工业化必须的。至于为何要工业化，崔先生只看燕国的物价比齐国便宜多少就明白了。”

崔琚再叹，摇道：“王爷的意思我明白，偏我的意思王爷不明白。罢了。”贾琮耸肩。

不多时，帖子写完，四处送了出去。小厮们回来都说：“某相公答应了，今晚必去。”

黄昏时分，三元楼里酒客盈门。崔琚包了楼上一处雅间，早早的便过去等客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客们悉数齐了——每位都早到。众看那京城来的周冀先生笑嘻嘻甚是可亲，言语诙谐有趣，渐渐的都抛了拘束、松快起来。

一时席间行令，周冀不擅此道，连着被罚了两回酒。到了第三回，崔琚便起哄要他以诗代之。周冀也不推辞，提笔一挥而就：

血沃中原肥劲，寒凝大地发春梅。

心事浩茫连广宇，于无声处听惊雷。

这四句都是后世某位周姓大家的名作，登时惊了一屋子，连崔琚心里也大赞。众齐齐抚掌：“好诗！”“从何处想来！”“周先生真乃大才也！”

周冀谦虚拱手：“各位先生谬赞了。”客们看周冀的眼立时与之前不同。周冀心里甚是感慨：自己方才也不是没露才。在这些眼里，全都比不上一首好诗。

不知不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