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少年和老狗

”

陈平安既诚恳又赧颜道：“暂时第三。”

宁姚摘下佩刀，随便握在手中，用刀鞘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皮笑不笑道：“陈平安，你要感谢我的不杀之恩。”

陈平安莫名其妙问道：“煎药你不觉得烦？”

宁姚愣了愣，理解了他的想法，“陈平安，我突然发现你以后就算到了外边，也能活得挺好。”

陈平安一点都不贪心，诚心诚意道：“跟现在一样好就行。”

宁姚不置可否，轻轻摇晃手中绿刀，就像乡野少摇晃着花枝。

到了刘羡阳家的巷子拐角处，一个黑影蓦然窜出，宁姚差点就要拔刀出鞘，幸好及时忍住，原来是一条黄狗，围绕着陈平安亲昵打转，陈平安弯腰揉了揉黄狗的脑袋，起身后笑道：“是刘羡阳隔壁那户养的，叫来福，好多年了，胆子特别小，以前我和刘羡阳经常带它上山，就只会跟在我们后凑热闹，刘羡阳总嫌弃它抓不住山兔山，总说来福连一条猫都不如，像马苦玄家养的那只猫，有看到它经常能够往家里叼野和蛇。不过来福年纪大了嘛，十来岁了，很老啦。”

说到这里，鞋少年忍不住又弯腰，摸了摸来福的脑袋，柔声道：“一大把岁数，就要服老，对吧？放心，以后等我赚到大钱了，一定不饿着你。”

宁姚摇了摇，对此她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哪怕她这一路行来，她见过很多很多事，高高在上的仙家高，眼凡胎的市井百姓，权贵子弟的锦衣怒马，御风凌空的仙风采，见过了许许多多的悲欢离合。

宁姚

有那佛家的行者，在凄厉风雨夜，赤足托钵而行，唱着佛号，步伐坚定。有赴京赶考的穷书生，在败古寺里，为披着皮的狐魅温柔画眉，最后重新动身启程之时，哪怕明知自己已是两鬓微霜，也无悔恨。

有顶着天师衔的年轻道，在古战场和葬岗之中独自穿行，默念着福生无量天尊，不惜消耗自身修为，为孤魂野鬼们引领一条超脱之路。有上任之初亲手禁绝祠龙王庙的中年文官，嘴唇裂渗出血丝，在涸河床边上，摆下香案，沙哑诵读着《龙王祈雨文》，最后为了辖境内的百姓，面向龙王庙，下跪请罪。

有前朝遗老的古稀老，不愿带着出仕新朝的儿子，只带着蒙学的小孙子，登高作赋，面对家国碎的旧山河，老泪纵横，跟心孙子说那些已经改了名的州郡，原本应该叫什么。有一叶扁舟在千里长峡中，顺流直下，有读书在两岸猿声中，意气风发，读至快目会心之处，仰天长啸。有面覆甲胄的倾国子，在硝烟落幕后，纵马饮酒最绝色。

一路行来，一路见闻，一路感悟，宁姚的向道之心，始终稳若磐石，没有任何拖泥带水。

现如今，宁姚又多看到一幕。

一个孤苦伶仃的陋巷少年，背着箩筐系着鱼篓，摸着一条老狗的脑袋，少年对未来充满着希望。

两刚回到刘羡阳家没多久，就有敲响院门，陈平安和宁姚对视一眼，然后陈平安出去开门，宁姚只是站在屋门，不过她回瞥了眼那柄安静躺在柜台上的长剑。

敲门之是卢正淳，自然是以为首，此外还有两名卢氏忠仆。

卢正淳面容和善，轻声问道：“你是刘羡阳的朋友，叫陈平安，对吧？我们是来搬箱子的，刘羡阳应该跟你打过招呼了。所以这袋钱你放心收下，除此之外，我们夫答应刘羡阳的条件，将来也会半点不差到他手上。”

陈平安接过那袋子钱，让开道路，雍容大方的率先走院子，卢正淳带着两名下跟随其后，亲自打开已经被摆在正堂的红漆木箱子，蹲下身，伸手抚摸那具模样丑陋的宝甲，眼出现片刻迷离，然后是难以掩饰的炙热和渴望，但是这抹绪很快就被收敛，恢复正常色，她站起身后，示意卢正淳可以动手搬箱子了，东西并不沉重，毕竟里只有一具甲胄而已。

最后一个离开屋子，走到门槛的时候，回看了一眼鞋少年，微笑道：“刘羡阳真的很把你当朋友。”

不明意的陈平安只好一言不发，只是默然送他们这一行离开院子。

最后陈平安站在门外，久久不肯挪步，宁姚来到他身边。

走在卢正淳三之后，走到巷子尽后，转望去，看到并肩而立的少年少，玩味笑道：“年轻真好，可是也得活着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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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横跨小溪的廊桥里，一位高大少年倒在血泊中，身体抽搐，不断吐出血水。

只是这一次，这个高大少年，再没有能够听到某个黑黑瘦瘦的家伙，一遍遍撕心裂肺喊着“死了”。

廊桥北端桥的台阶那边，攒动，议论纷纷，远远看着热闹，唯独不敢靠近那个少年，生怕惹祸上身。

有两快步走廊桥，男子蹲下身，搭住少年的手腕脉搏后，脸色愈发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