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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尘雪不止一次看到俞玄义取出录像带来看。

阿莼委屈地扁着嘴，跟她爸爸抱怨说弘晖有的时候有点烦，她压力大。她爸爸劝慰她：“你看过格林童话撒，一个父亲有三个儿，问你们我像什么，大儿说你像珠宝，二儿说你像漂亮的衣服，三儿说你如盐。三儿因此被嫌弃，但她才是真的她父亲的……你不要总想着，大事你不能做主，完全得顺从他的心意来，你要想，施比受有福，要是觉得他太烦受不了，那你就多黏他一点，让他试试这种滋味……”。

阿莼哧哧笑。娇地说：“那我就跟爸爸一样对他？”。

她爸爸板着脸说：“这倒不用，对他差一点，差不多就行了。”老颇为得意。

两一起笑。

啊腻歪的明莼，可是从明莼爸爸，再到俞玄义，或者是遥远时空的弘晖，都吃她这一套，你说有什么办法。

还有一段。阿莼辅导小乖做功课，讲解到课外读物《牡丹亭游园惊梦》。

屏幕上的演员，在婉转唱着：“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忒看得这韶光贱。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得先。闲凝眄，兀生生燕语明如剪，听呖呖莺声溜得圆。”。

“这一段写得特别好，词句字字珠玑。”。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姹紫嫣红说的是花，其实也就是，是古代大家族里美丽青春的子。姹，姹也，也就是美丽的少。姹紫、嫣红，前者指代少，后者脆就是许多古代孩儿的名字。古代其实寿命短暂，像在汉朝以前到汉朝，们的寿命普遍只有三十多岁。到唐宋，四五十岁，哪怕到了清朝，大多也只活六十多……中途夭折亡逝的，不知凡几。”。

“因此古代孩儿的青春，也就特别短暂。从十二三岁长成，到十六七岁出阁，最美好最无忧的年华只有这四五年。这么转瞬即逝的永不复返的时光，却有许多忍受着贫贱，有许多忍受着冷遇漠视，有许多忍受着谋暗害……在一个并不美丽、并不舒适、并不安全的地方凄风苦雨地度过。”。

“更可怕的是，对许多孩子还说，前途未卜，出阁意味着比现在更残酷更磨灭的生活。林黛玉作诗说，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漂泊难寻觅，就是这个意思。”。

“此时能如何应对呢？在有限的年光里，欣赏无限的美景，所以它转就写，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良辰，在一天最好的时辰，不早也不晚，不太冷也不太晒，有风有花有光明不刺眼的阳光。美景，云片朝飞暮卷，房子在竹林的掩映下是云霞翠轩，花园子里，有风雨的时候也是雨丝风片，是景不是催磨，湖上烟波千里，还有画船可渡。奈何天，此时正是百无聊赖，心闲有意趣，愿意对此消磨佳辰。”。

“心好到可以用‘赏’字来形容，遇到的都是快乐的事，此时竟不知身在何地，不知在谁家的院落。这么快乐的时光，以前竟然全都辜负了……总在做看起来有意义的事，你我是锦屏，难道就有条件去看得这韶光贱吗？”。

明莼悠悠说着：“小乖，你以后就会知道，最宝贵的不是钱财，是时间。就算你拥有千万年，时间还是不够用，还是很严苛。”。

明莼的声音低回沉迷，仿佛沉浸在过去的某种绪中：“四月有四种花，牡丹花王芍药花相，荼蘼香梦杜鹃啼红。杜鹃是极伤感悲愁的，在话里寄托着亡国之恨。荼蘼更是伤心凄凉，开到荼蘼花事了，伤最是晚凉天。”。

“牡丹是花王，自然是好的了。可是又有诗说，牡丹花好空目，枣花虽小结实成……牡丹开得最是繁盛，可是它没有结果，开过一季便成空。连花王都是如此，何况其他以花为喻的孩子们呢？”。

“这一段词，真是无限的哀怨，无限的凄楚，古代闺秀听了，真是要如逢毕生知音的，难怪有读者甚至愿意为汤显祖相思而死了。红颜胜多薄命，在中国，特别是在古代，大抵就是如此。不是有说过么，许多美都荒芜了，像随意绿过的野；无数朝代都崩塌了，像长满青苔的石阶……”。

“朱颜辞镜花辞树，美老、香尽、朝代崩、故逝去，这样的失落有几个能够承受？纸上云烟都散去了，杵着的是个生铁一样冰冷冷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已经不是在跟小乖说了。

转瞬又从思绪中脱离出来，开朗地笑着给小乖讲数学作业。

陈尘雪怔怔站在门外，看着俞玄义专注的。他想必能理解她吧，这间风雨是无的，可是沉醉在一个荼蘼香梦中，一醉就是一生，一生不过一醉。

这就是生如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