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母女

找野菜合着面蒸饼子吃，但好歹没饿死。

刚才还在想去哪儿弄百万钱给林巧置办个小庄子，可仅仅与散关城相去十几里的地方，就“饿死”了——而这家快要饿死的，男则去给一户庄园主帮忙了。那新搬来的庄园主，想必也是吃好穿好的。

他并不仇视那些富裕的。知道怎么样的世道，都会有衣食无忧的的。只是想，这些落魄成这个样子，还是因为十几年前的刀兵吧。战火一过，新的秩序没能建立起来，城外盗匪横行，便民不聊生。

其实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个——要是寻常的匪徒，很多地方可以组织些民团自保。但这世上有的术法，匪徒也就不是寻常的匪徒了。如自己一般的修行，在某种意义上说其实与刚才那对母已不算是同样的“”了。

自己在山野中穿行，不是很畏惧冷热病痛，想要弄些吃的更是易如反掌。刚才瞧着那家穷成那个模样，他心中生出一个念——守着这样的山、这样的原野，从哪里弄不来吃食？

但又一想，且不说那些大片的山野是不是旁家的、允不允许他们去狩猎，即便能，刚才那样的一家想靠这个谋活路也太难了。

他们去哪里弄钱买弓弩呢？自己造，造得出合用的么？便是有，得准么？下套设陷阱的话，跟谁去学呢？倘若在这些事上花个一年半载的时间，家里吃什么呢？还有些薄田要伺弄的。

况且那样的普通，因为营养条件极差，本就易病、易累，在山间狩猎一旦受个稍重些的伤，搞不好就没了。猎户……听起来很寻常，可也不是普通能做的。

他们实在太脆弱了。世命如芥，他们也过得太苦了。

这样的家在李国还有许许多多吧，他今天给了他们一千多钱，是因为于心不忍。可往后遇着同样的，总不能再继续洒钱。真要帮忙，或许可以将沿路看着的匪寨都剿了，然而这样真有用么？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李国如今掉了。

李伯辰从前知道自己或许是北辰传、李姓王室的后，觉得身上就担了道义和责任。但又想活一世，还是自己快活些最好。遇着不平事，倘若力所能及便帮一帮，也算无愧于心。

可眼下这形……自己要真是个“北辰帝君”——避世隐居、独善其身，真的能做到“无愧于心”么？

他觉得心中极，就重重叹了气。等再走出十几步，却又想，也只是因为这里了么？

还是因为自己这样的修行吧。

六姓王族的统治持续了数千年，且绝大部分王族都是修行。他们寿命长，便开枝散叶，王姓子孙不晓得有多少。即便许多都如隋以廉、隋子昂那样变成了类似基层官员的存在，可毕竟还要领着王姓独有的供奉的。

这样庞大的宗室，在他原来那地方，最多撑不过五百年。可在这里之所以能延续这么久，便是因为术法异、灵庇佑。

如那家一般的芥之民被压榨至死，换得王姓所居的大小城镇繁荣兴盛。于那些而言，这是一种永无天的黑暗——他们没有任何能力可以从根本上改善自己的处境。

我也没有吧。他想，哪怕有一天我的修为能独战整个世界，也不会知道到底该怎么办。要改变、改良一个世道从来都不是仅靠武力就能做到的，所牵扯的方方面面，就是一个活上百年千年也难参得透。

要不然，灵们为什么不叫这世间更好些、叫他们的香火信众更多些呢？

他这样一路想着，又走回那荒村。

进院之后现白马还在，便松了气。可一进屋，又愣住了。

他原本急着弄吃的，就将火生在外屋的地上，但如今现火被移到了炉灶里。那炉灶本是倾塌了一半，也被清理出来，倒成了个天然的火塘。

灶台上还摆了个木盘，李伯辰瞧了一眼，觉得该是用门板或者窗板斩成的，又洗净了，原本剩下的三支烤就搁在木盘上温着。

地上也扫得净净，露出原本的黑泥。这房子塌了一半，但此时一看竟不觉得如何颓败了。

……是林巧做的吧。他原本心沉重，但见了这景，一下子松快起来，便抱着褥子走进里屋——里屋的地、炕也都扫净了，炕上竟还铺了一面烂席。林巧裹着大氅，正摆弄一张瘸了腿的小桌。

见李伯辰走进来，转脸微笑道：“李大哥——呀，你在哪弄的褥子？”

她已经不生气了么？又将这临时的居所收拾得个小家一般了。李伯辰心里一下子涌起一暖流，自己也不知怎么的，连喉都哽了哽，只道：“我……在西边一家那里换来的。”

林巧走过来接了褥子翻开瞧了瞧，又笑道：“倒是净，你跑了那么远——罐子里还有热水。我刚才去旁边几家找了找，就只找见这些。外面墙边还几个碗碟，一会儿你去把它们洗出来吧。”

便走到炕边将褥子使劲儿抖了抖，铺上。李伯辰站在原地，看着窗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