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二章 枯桃枝

呀？”

郭大路听了这话，觉得有些无奈，又有些心酸。

孩子最是单纯。

小荔枝哪里知道……父亲这一番良苦用心，究竟耗费多大心血。

她还以为，来桃枝城，只是寻常的分别重逢。

殊不知，敕令只开一次。

黜陟使特权已经用过，小荔枝这一次来到桃枝城，便很难再回去了。

如此。

也算是遂了钟夫的心愿吧？

郭大路心复杂地笑了笑，他拍了拍小姑娘脑袋，柔声道：“告诉你一个秘密，你把耳朵凑过来……”

小荔枝眨了眨眼，凑近过来。

郭大路压低声音道：“我与你爹前阵子喝酒的时候，他告诉我，你一直很懂事，一直是他的骄傲。”

小荔枝怔了一怔。

小家伙狐疑望向郭大路。

她不相信，自己那个倔脾气的老爹，会说出这种麻的话？

郭大路一本正经道：“不骗你，骗你是小狗。”

小姑娘低垂眉眼，似乎在回味郭大路的那一番话，半晌后，捧着脸蛋乐呵呵傻笑起来。

她声音压得极低，在风沙里漾。

清脆如铃。

间再暗，也有光明。

沙漠再枯，亦有甘泉。

对郭大路而言，走镖二十年，这一路所走的不是镖，而是冷暖，世态炎凉。

有些东西，比镖钱更重要。

比如此时此刻，小姑娘的笑脸。

……

……

天空下了一场“雨”。

马车的车厢顶，响起咚咚咚的沉闷声响。

傻笑着的一大一小，反应过来。

一阵“沙雨”倾泻而下，但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告诉郭大路……此刻敲击车厢盖顶的不是石粒。

“郭叔叔，这是什么？”

钟荔惘然，伸出一只手，攥拢了一蓬沙粒，轻轻一捏，簌簌腥白 末从指缝间落下。

郭大路取回自己斗笠，沉道：“……小荔枝，把缩回去。”

小家伙哦了一声，乖乖把脑袋缩回去。

郭大路环顾一圈，四周同伴俱是凝重，纷纷向自己投来了询问目光……他伸出两根手指，夹住一枚“石粒”，捻动指尖。

不。

这不是沙尘雨。

这是……骨。

斗笠汉子抬起来，桃枝城巍峨雄壮的廓已经近了，风沙之中显现出暗墙，一杆大旗迎风飘摇。

墙石块碎，不成形状。

那杆大旗的顶端，挑着一具枯瘦尸骨，胸膛被剖开，血早已曝，只剩下摇曳如灯花的一双小腿。

整只车队，上下二十九，全都怔在这场巨大沙尘之中。

这漫天遍地落下的不是沙粒。

而是被碾压成烬的骨。

巍峨古城，云压顶，一片死寂。

被掏心肺的尸骸，横在城，悬挂在大旗之上，高温让大漠景象变得梦幻而迷离……这一切如梦一般映现在众面前。

这是最真实的噩梦。

这是一场间炼狱。

单单是远远看去，这副画面已经足够具有冲击力，所有都僵在原地……他们无法想象自己离开桃枝城的这十五天，究竟生了什么。

整座桃枝城，无一活。

这里……已经沦为一座空城。

更准确的说，死城。

这趟去而复返的车队，极其幸运地躲开了一场死劫……成为这场骇世屠杀的第一位见证者。

琉璃山鬼修屠杀了桃枝城。

住在这里的四万三千九百六十，无一幸存。

无论男、、老、幼，都被剖开了心肝，取出了肺腑，亦或是割掉颅。

车队瞬间陷了死寂，明明是一片炽灼的炎，却仿若置身零下冰窖之中。

钟夫醒了。

她搂着小荔枝，掀开车帘，刚刚想要开，所有的话语都凝固在喉咙之处，掀开车帘后的视线，被翻滚的沙尘与白骨淹没……

那座飘摇的死城最前方，着一根断裂旗杆，旗杆上挑着一具残不全的尸体。那尸体轻如絮一般，飘来坠去，胸膛被钉穿透了，血也涸了。

看起来像是一个重脚轻的玩偶。

可以看清的是——

玩偶身上披着浸染鲜血的黜陟使大袍，朝廷赏赐的玉冠仍然完整，一条手臂被粗扯断，另外一条手臂探出，手掌紧紧攥着穿透胸的大旗。

桃枝城黜陟使，钟洵。

殉职。

钟夫抬起，看见那具尸体的一刹，身子便定住了……这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