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陟彼南山

石桑出得离石城来，走在大军队伍的最前列。最新地址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 Sba@gmail.ㄈòМ 获取所以他得以顺着三川水，看一行又一行鸿雁掠过天幕，沿路的绿意已经点点绽开，粘上红槐颗颗，罕见的大雨让面目所及全沾染上一道朦胧的水汽。白云在天，黄土在地，他能闻到一播种的清香，这让他心怀焦郁。

往耕种放牧时，羯不识年月，只知夜。升而作，落而息，幼年如此，老年亦是如此，懵懂间羯们就将这一生度过，即使饱受削夺，仍以劳作为乐。只是数十年来养成的习惯，在战事面前又似不值一提。

三月，已是晚春，春种时节即将过去，小部族畜牧难以糊，更依赖耕收，何况羯小部族，匈征发他们时自也不会替他们考虑生计，几乎征发所有男丁，至于战事收尾后，羯结局如何，那不过是或死或而已。

但对石桑而言，这并没有什么好抱怨的。此前在曲峪城下，休屠王以杂胡作为先锋，石氏部族侥幸没被选中，比起其余杂胡在战场上作为弃子在两军刀剑中挣扎，在滚滚河水中上下沉浮哀嚎，他们如今还活着，还能走在这片土地上，对于这些隶出身的杂胡而言，已算弥足幸运。

石桑是个聪明，作为石氏部族的族长，他接触过上上下下的匈贵种，因此他早已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有时候他偶尔做梦生活在别的生活，他也与匈熟识，数十年的生活没有让他发现任何异处，除了自己似乎天生低一等。他向来不这么觉得，但那种鄙夷的目光见得久了，也让他不自觉寻找自己到底有什么错处。

直到遇到现任太守，这位太守很年轻，比自己年少几岁，但他的眼神哀伤又温柔，微笑里带着肯定与诚挚，看上去全然不像是一个汉，因为他看不到那由骨而生的自傲与冲动。但他定然是名汉，大概也只有汉拥有那种坚定的眼神，即使直至死亡，也不会消失。

他对自己说：“正因为一无所有，才拥有无限可能。”这让他没来由地被孤高的绪所占领，石桑因此又不禁再三自省，这是否正确。但一种想法已经扎他脑海内，挥之不去。

如陈冲这样的，会仅仅因为兵力的差距而被击败？石桑并不相信。但他能因此取胜？石桑也不敢相信，自诩聪明的他此刻也不能对结果妄下判断，但他已经从一月的局势发展感受到，胜负来到一个极为敏感的节点。

匈大军虽有统一号令，但实为联军，分兵时休屠王下令将前锋各部整编为杂胡两部在前、匈两部在后，如此为一军的编制，一是防止杂胡逃散，二是减小匈伤亡。而石桑此次是开路先锋，全军如雁行般展开，以每二十里的速度向前缓缓进军。

这当然不是正常的速度，军中的且渠听闻说，逐王一边等新单于的敕令，一边令加紧赶制左贤王的王旗，在这两件事办完之前，离石到曲峪这一百五十里长途，他能走上悠悠数载。

军中各族首领私下议论说：“逐王虽说功劳显赫，对单于与诸王却也太过倨傲，物极必反，伊稚斜单于当年攻败于单，承匈武功之极，却也被武帝远驱漠北。我等起兵作，实为求活而已，如何横生事端。”

话虽如此，面见逐王时，众却也不愿公然异议，进而向其进献贺品，良弓、骐骥、裘袍等等不一而足。

与休屠王等猜测有异。除却逐王之外，麾下部众先是见识曲峪攻防的惨烈，又与王奎仓促野战之后，一夕获胜，全军上下竟反有怯战之意，哪怕心觉不妥，便也顺水推舟，将错就错。

两后，大军开进至蔺县城下。结果景令诧异，逐王在离石时，虽说贻误战机与呼利拔讨价还价，但毕竟也不是无所事事，也曾派遣斥候刺探沿路各城的军。

曲峪城仍处在重围之中，而那陈冲突重围后，只沿山路潜行，同时天降大雨，导致山路泥泞难行，竟无知晓如今踪迹。除此外西河郡尚在汉军手中的，仍有皋狼、永和、蔺县、中阳四县。

中阳是西河郡坚城，建城时三次翻修，已经全部改为砖墙，坚固非常。如今为离石残兵所据守，难成大患。

蔺县为西河郡第二大城，城中守兵听闻离石失陷后，已经尽数撤往永和县，只剩下不愿撤走的县民。

永和县为陈冲向朝廷请命，今年新设之县。但实际上陈冲招抚白波平民于此开垦，距今已有半载，县民受陈冲恩惠，又久处白波军中，能战，加之聚拢蔺县守兵，城防虽疏，却无愿战。

皋狼县地处群山之中，易守难攻，但非要害之地，且来时无甚守兵，为集中军力考虑，逐王便也不分兵占据。何况今连天大雨，连军也难以探查，斥候们几次探查后也只说看见有此前战败残兵向其聚集，札度便也不放在心上。

札度虽说贪欲蒙心，但原苍狼即使饱腹仍有本能。攻取中阳或永和都颇为不智，是故谋划只取蔺县，即使空城一座，但只需再攻克曲峪，西河的大半险要便在胡手中，即使汉军援兵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