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哀戚黯黯河南路（一）

洛阳城东的南华观，据说是庄周受老子天书的地方。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前唐明皇年间敕封庄子为南华真时，一并下诏修建的，曾经是河南道门圣地，香火盛极一时。

百年过去，这里的繁华已经为寒烟，只留下满地的断壁残垣，还有衣衫褴褛的男百姓们。

曾葆华抬起，用尽十分眼力，也看不出这四处透风，屋顶可见白云苍狗的建筑曾是南华观的三清大殿。

殿内分坐两拨，左边还有两堵稍高一点的残墙，靠着三四十，顶着十七八片瓦，却是十分的惬意，如同住在雕栏玉砌里。看模样，应该是本地的乞丐。右边挤了数百，从殿内一直延到台阶和庭院里，无一处没有。

此时已经是秋九月，暮色沉沉，凉意。这些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流民们挤着，已经不分男老幼，不顾廉耻避忌，就像大雪天里的鸟群，靠彼此的温度互相保持暖意。

天慢慢黑了起来，乞丐们七手八脚地把一了五六处的大陶盆摆在几块石上，将收集来的食物倒里面，然后放进了树叶树皮，还有一大堆不知名的野野菜。

柴火烧了起来，红光在众的脸上跳动着。乞丐们满是喜悦，庆幸自己有食物，又能熬过一天。流民们都呆呆地看着，那一双双眼睛几乎看不到半分生机。

一又馊又酸的味道在三清大殿里飘起，并在整个南华观弥漫着。这味道像是夏天里放了好几天已经变质的食物，又放进锅里加热，实在难以描述。

可是乞丐们却双目放光，端着各自吃饭的家伙什，排队上前，分得几食物，然后躲在某一处角落里，不顾那正冒着的热气，几就吞食到肚子里去了。吃完之后，他们一脸的意犹未尽，仿佛吃下了世上最美味的食物，需要长时间的回味。

流民们默默地看着，他们使劲地吸了几气，让身子更加佝偻。夜风在呼呼地吹着，庭院里剩下的那几棵光秃秃又被剥了皮的树，枝条随风摇摆着，用尽全力，却发不出哗哗的声音来。

“黄鸟，止于棘。谁从穆公？子车奄息。维此奄息，百夫之特。临其，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歼我良！如可赎兮，百其身！”

凄厉的声音在暮色中响起，跟那摇摇欲坠的夕阳一般，惶惶，像一只受伤极的野兽发出临死前的哀嚎。

“娘贼，是哪个在叫魂啊？”乞丐中一个首领模样的不满地嚷嚷着。

“算了，算了，他们能不能活到明天都不知道，你就不许家临死前叫唤几声？”一个发花白的老乞丐劝道。

庭院里又陷了沉寂。

“华哥儿，这唱的甚？凄凄惨惨的。”杨崇义缩了缩脖子问道。

“唱的是诗经里《黄鸟》，《左传·文公六年》有载：‘秦伯任好卒，以子车氏之三子奄息、仲行、针虎为殉，皆秦之良也。国哀之，为之赋《黄鸟》’。就是先秦年间悼念亡的诗，所以才这般悲悲切切。只是不知道这想着要给谁殉葬。”

听了曾葆华的话，燕小六、杨崇义、夏进忠、戴承恩只顾着点，好像全懂了一般。

“哥儿也是读书。”旁边一个半躺着的流民男子开了，他长发遮脸，看不清面目。

“读过几天私塾。”

“这唱歌的也是读书，闻先生。据说曾经是相州长史。二月河北大，他不知为何弃官，带着一家子逃出相州，落难各地。一路上爹娘妻死的死，散的散，千辛万苦背着六岁的独子过了大河。想着临近神都，天子脚下，应该有条活路。没曾想一个转身，孩子就不见了。找了半天，才在一大锅旁找到半件小儿的衣缕。他现在怕是恨不得让全天下都一并殉了葬。”

“直娘贼的，这闻先生真是命歹，居然遇到生番贼。”夏进忠忿忿地骂道。

“你们也遇到过？”长毛男子扭问道。

“这一路上生番贼没少遇到，有几回还想烹煮了我们。娘贼的腌臜货，也不问问我们手里的棍。”夏进忠鼻子一哼道。

长毛男子的目光透过纠缠成团，垂在面目前的毛发，上下打量了一番坐在他旁边的五。

这五都十六七岁，却长得十分健硕，巧的还高矮生得差不多齐整。烂的外衫里面，可以看到穿着短打劲衣。每都有根齐眉棍，腰间还藏掩着一把短刀。为首的男子宽额鹰鼻，剑眉云，那双眼睛如朗空星烁。

月亮升了起来，银光撒满了南华观每一个角落，像是铺上了一层薄雪，让沉寂的夜色变得更加清冷。蟋蟀的叫声在月光里显得更加凄切和歇斯底里。流民们继续保持着沉默，仿佛他们已经在黑暗中无声无息地死去。

不知从哪里飘来丝竹之声，还有歌姬的唱声，飘飘悠悠，隐隐约约，像是黑夜里在庭院屋檐角落上晃动飞舞的蜘蛛网丝。

三清大殿那边的乞丐们，都被这声音勾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