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朔风起时（十）

“兄弟们并肩子上！没有退路了！杀光这些，就是泼天的富贵！完这一票，回去当富家翁！”

在他大声呐喊之下，本来已经有些退意的帮众重新鼓舞起神，先分出几把重伤倒地的拖到后方，其余围住商队仓促之间用车架和马匹搭建的简陋防御，只等曹先领，便要冲杀进去。

此时楚天舒已经泅水来到了秃山上，他观察了下方局势，判断对方已经无法突围，便让通知守在后方的季风尽快带支援，此前他们没有料到波斯在面对袭击时会立刻缩起来，把季风的布置得太远了。

他们这群基本都没有面对西域马贼的直观经验，即使楚天舒曾经看过听过，也完全没有想到这种缩防御的打法是面对马贼袭击的第一选择，波斯走过万里丝路，对此道已经形成了本能。

等传信离开，楚天舒让苏勉带弓手下山，寻找更近的制高点向被围在正中间的一众波斯箭。

“看到那个了吗？穿黄色罩袍，腿上和背上有伤那个！就在骆驼边！你盯住他，只要一有机会就把他死！”

“还有，你要留心观察，只要波斯里有点火，立刻传信全员后退，知道了吗？”

没能借着炸桥的机会炸死裨灵思，楚天舒还是有些遗憾的，毕竟死在自己亲手配置的炸药手里，才是符合他们愿望的结局。

苏勉点了点，此前曹先已经告诉他等厮杀开始之后，杀场之外的所有都给楚天舒调配，而他自己对这个表面上是个文静书生的狠角色也有一份信服。

等苏勉带离开，楚天舒缓缓走到山腰处，找到提前放好的踏张弩，拼着右肩伤撕裂，把专用的重型弩箭放弩臂，上好了弦。

这次，尽量远远死就好。

毕竟抓活的也没有用，从他们这种嘴里，问不出东西的。

太了。

裨灵思靠在车厢后面，借助车厢和骆驼的尸体挡住不时飞来的流矢，中途有几次，他叫随队的通译去喊话，说愿意投降，但陷疯狂的教众根本无法管束，丝毫不理他停手的命令，反倒趁着对方停顿的间隙，杀了两名唐，这样的举动引起了疯狂的报复，站在空地上的通译瞬间便被几只飞来的箭矢扎成了刺猬。

裨灵思想不通楚天舒为什么非要致自己于死地，他们此前明明谈得很好，甚至在他临时决定要杀掉对方时，连自己都是把他当做一个无关紧要的角色的。

无关紧要，意思是我对你也没什么恶意。

但你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布了这样一个局，非要赶尽杀绝？

太狠了。

复一，年复一年，裨灵思的思维方式都是在以“复仇”为基础的教育上建立起来的，他手下的教众也是如此，所以当铁腰帮从天上降下天罚，又带着一帮武士冲过来时，教众中的很多感到了疑惑。

这些异教徒，我们没有杀你，就已经是仁慈了，怎么会你们突然跑过来要杀我们呢？

裨灵思勉强撑起身体，又一弓箭过之后，对方的武士翻越了本就不高的障碍，冲了进来。

他本身其实不擅于战斗，此时护卫在他身边的是两名从小培养的武士，虽然不如魏克亚聪慧，但放在波斯，也算得上是智勇双全。

对方的一名弓手站在高处，为他们的武士指示出自己的位置。

“先杀那个领的！黄衣服骆驼边坐在地上！先杀他！”

于是本来在与其他厮杀的武士，相当一部分抛下了自己的对手，向他冲了过来。

两名护卫拼命厮杀，但转瞬间便被淹没在十几的刀锋下，虽然对方因为仓促转移也付出了好几个武士的生命，但此时的他，已经被隔离在自己的同伴之外。

难道这就是结局了？

真主啊，你现在便要将我召唤到您身边吗？

裨灵思抓住护卫拖延的时间，钻到了车底，向外围爬去，而此时那些本来向他追来的武士在首领气急败坏的叱骂下，放弃了对他的追击，转而去帮助其他。

裨灵思看到了一丝转机。

那些唐刚才的鲁莽让他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原本互相配合的阵型已经出现了动摇，只要他能找到自己的武器，为他们的崩溃加上最后一根稻，就能击垮他们的意志，从而抓住那一线生机。

自己这边真正能够战斗的锐护法教众已经不多了，他必须赶快。

现在他开始后悔为什么不把那支又傻又粗的火枪放在身边了。

然而就在他好不容易辨认出方向，爬出车底向着货车蹒跚跑去时，一支弩箭从不远处的山腰上来，地进他身旁的车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