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皇家母子

眼见后宫多少佳丽，眼看她得宠，眼看她失势，眼看她用尽心机，眼看她回天无力……有多少聪明的厉害的能的，最终无声无息的淹没在这宫内苑之中。

而戴氏，作为曾经生过皇子的妃嫔，在郭后手中安然无恙；作为曾被郭后庇护着的，在刘娥手中依然安稳。无他，实在是因为她太过无声无息，在后宫的百花争艳中，如同一株杂般进不了别的眼中，无谓让别因她而费脑子。

戴氏就这样在后宫无声无息地生存着，分羹吃，吃剩的最后一块总也得到她，大伙儿都提升封号，也能够捎带上她。

她活着，可在别的眼中，没有任何存在感。她活着，可是在她自己的感觉中，活着与死了却也没有多少分别。

自从三皇子死了之后，这二十几年里，她每天睁开眼睛，从天亮开始盼着天黑快点到来，天黑了，夜时睁着眼睛数着星星，盼着天快点亮，子就在毫无目地的等待中过去。

她不求这个世间上有她，有为她付出；更可悲的是，就算她想付出也无可付出，就算她想等待也无可期待。

先帝在世时，生活于她虽然再没有阳光，却还总存着一点指望，每年的大节大庆，她总还可以远远地看一看那个。先帝去后，连这点指望也没有了。

子于她，只有茫然中盼望快快过去，却没有将来。白天，数着晷一寸寸地过；夜里，听着铜壶一滴滴地过。

这种等待唯一的走向是——等死！

直到那一天，小公主追着一只小猫，追进了她的院中。那一身火红的衣服，烧灼了她的眼睛，烧进了她的心里。原来眼前并非只是一片灰暗，还有一缕火红；原来宫中并非死寂，还有这样一个活泼泼的小生命存在。

她痛哭失声，她看到了自己了二十多年的眼睛有了泪水，她听到了自己的心仍然在跳，她第一次主动走出自己的宫院，生平第一次，为自己筹谋一件事。

她知道李顺容的事，她看着那个温柔懦弱的小子，如同看到了自己的当年。她跨出那一步，主动去招呼李顺容，一半是为了小公主，另一半，却也似乎是为了当年的自己。当年的她，若是有肯拉她一把，也许她这一辈子会活得不同。

她在宫数十年，已经见得太多太多，她知道只有离开宫，才能使笼罩在李顺容母上的影散去。

走出仪凤阁的时候，她有了一个妹妹，还有了一个义。

她求得不多，从今以后，活着有说话，死了有送葬。让她不至于感觉到虽然她还活着，却是活在坟墓里。

为了这一点点微小的愿望，她愿意做出平生最勇敢的事来。

光斜移，映得院中的花木倒影一点点地拉长，花影随着轻风摇曳生姿。

侍中曹利用在滴水檐前，来回俳徊，厚底官靴走动的声音，又沉又重。过了好一会儿，他抬看着天边，夕阳西斜，似刺痛了他的眼睛。

曹利用闭了一下眼睛，转问：“夫还没有回来吗？”

管家曹寿已经随他多年，见状忙道：“老爷，可要才派去打听一下？”

曹利用摇：“不，不用了！”他长长地吁了一气，忽然觉得自己这样烦躁溢于言表，实在是于事无补，他摆了摆手：“没事了，你去倒杯最酽的茶来。”

走回厅中，曹利用一气喝下一本浓茶，浓得发苦的茶水，似乎也浇不灭他心中的烦躁之意。“咣”地一声，茶盏跌落在地，曹利用冷汗潸然而下。

他不甘心——

曹家世代缨簪，大将军曹彬是大宋开国第一名将，他曹利用也是立下过天大的功劳，怎么能甘心就此败落。

可是他自己心中知道，他在悔不当初。澶渊之盟，他立下大功，自先帝驾崩，朝中无能与他的资历功劳相比，刘娥除去丁谓后，唯有他在朝中威势最盛。向来以旧制，枢密使位次居宰相之下，可是他以自己兼着景灵宫使的身份，先帝重宫观，他每次朝都排在王曾之前。后来太后下旨，令王曾也兼了玉清昭应宫使，曹利用却仍要朝走在王曾之前，甚至因两争位而令太后和皇帝两宫在空落落的朝堂等候半天不见朝臣进来。

但是致命处不在于他和王曾的相争，太后甚至是愿意看到这种相争的，臣子们有相争，在上位者才好纵，最忌讳臣子们同心和力地把君王架空了，下面自行其事。

但是曹利用却吃亏在太过自恃上，刘娥执政以来，频出恩旨升任刘氏族及后党中，却屡次被曹利用驳回。其实曹利用虽然存了限制后族之心，但是却也不敢得罪太甚，驳得几次，也应允上一两次。

不想这把柄却落在别手中，构成大祸。曹利用在宫中自有消息之，前传了个消息给他，才令得他大汗淋漓。

上个月太后内命将刘美婿马季良升职一事，曹利用先是驳回去了，不想过了半月，这事又被提起，曹利用自思不好再驳，便发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