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居白屋，葬万余

如鼓，可想这两丧夫之痛，是如何的锥心刺骨！

她身穿斩衰，也就是不缝边的粗麻丧服，这在“五服”属于最重的规制，一般是子为父，妻子为夫才能穿的丧服。走到近前，委身行礼，道：“军候……”只说了两个字，言语哽咽，立刻泣不成声。

从来生离死别，为心最苦之事，并且这等事又无从劝起，只有靠自个慢慢熬，熬的过去也就算了，熬不过去，很多就此销毁骨立，也都命不久矣。

“李家娘，这是义兴世族的郎君，知晓李齐的事，特地过来探看你们的！”左彣知道徐佑不想露身份，所以只是含糊的介绍了一下。

吃了一惊，才知道眼前的身份贵重，忙跪了下来，双手贴额伏地，吓的一动一不敢动。

男有别，徐佑也不好伸手搀扶，道：“快起来，我们过来吊唁，死者为大，今天不用讲这些俗礼！”

唯唯诺诺的起身，却低垂着，很是紧张。徐佑知道身份等级在世心中根蒂固，一时也纠正不过来，当下不再纠结于此，迈步往正房中的灵堂走去。

堂中放着一厚厚的杉木棺柩，棺前右方用竹竿挂着绛色锦帛制成的明旌，上书“皇楚袁氏部曲什长李齐享年二十有一之柩”。徐佑依照习俗做了拜祭，然后走到棺边，里面躺着的尸体虽然经过了沐浴、栉发，可依然能看到当时身受重击后的惨状。他穿着绫罗寿衣，中含有珠玉，也称为“饭含”，双足用燕几固定，以便穿鞋。一般停尸三，等待亲友拜祭后就盖棺下葬。

哭谢答礼，左彣让孩童扶她起身，低声问道：“家中用度可好？”

“军候那送来的三千余钱，已经所剩无几，可后下葬，要用的祭奠之具还没有备齐……我，我真不知道……”

“府中定还会有恩赏，且需再等几！”可再等几，误了葬期，又如何是好？总归不过四处筹借，有了钱再行归还，只是这次战死的部曲都属于同一个百队，三十余家，家家悲苦，又找什么去筹借？

左彣沉声道：“别急，有我在，总不会让李兄弟寒酸下葬！”

徐佑转过身，望着眼前的稚子，虽然对如此重死者而轻生者的做法不能苟同，却无法说出指责的话来。国重丧葬之礼，自秦汉开始，厚葬之风盛行。而薄葬之风，则是从曹开始，早在建安十年，“令民不得私仇，禁厚葬，皆一之于法”，就已经明文规定不许厚葬，之后更是身体力行，自己选了埋骨之所，诏令“古之葬者，必居瘠薄之地。其规西门豹祠西原上为寿陵，因高为基，不封不树”，然后又自制了四箱衣服，注明春夏秋冬，不管哪个季节挂了，马上就可以穿衣装殓。到了曹丕也效法乃父，提倡薄葬，不封树，不立寝殿，不造园邑，不通神道，不许陪葬金珥珠玉铜铁之物，后来害怕子孙违抗自己的意愿，诏书里特别代“若妄家改变造施，吾为戮尸地下，戮而重戮，死而重死。臣子为蔑死君父，不忠不孝，使死者有知，将不福汝！”

所以不管后世对曹曹丕父子再多谗讥，但以王者而言，其实已经远超大多数同行了。曹魏灭亡之后，数十年混，前朝风气已经衰减大半，等大楚开国，迄今百余年，世族奢靡无度，于是厚葬之风复起。

据称兰陵萧氏的族有次举办葬礼，亲姻义旧，衰绖缟冠送丧者竟高达万余，酒犊祭奠之具，填塞门街，制的碑铭，石兽，石柱足足用了百余辆牛车送往墓地。可这样的规模，在世族中还仅仅是中等而已，达官贵争相攀比，看谁将坟墓修的华丽，要是墓修的不合意，宁可停棺不葬，也要重新翻修墓室。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豪族奢靡，但家奢靡的起，可寒庶之家，也在这种风气下慢慢的被同化，哪怕家徒四壁，也要倾产殚财，只为风光大葬。前世里徐佑读《梁书》，曾记载张缅的母亲刘氏，因为家贫，葬父时太过简陋，终身以之为耻，不居正室，不随儿子官府。当时的民风对葬礼的重视，由此可见一斑！

“风虎，你饷银才有多少，管的了一户，管不了十家！此事还是给我吧！”徐佑再次向棺柩行了一礼，对道：“钱财之事不用费心，明就会有送钱过来，一半可用于李什长的葬仪，另一半你们留着好生过子。家里可还有其他亲吗？”

神色凄苦，摇了摇，将稚童拉在怀中，眼中垂泪，道：“他方才五岁……却没了父亲，今后，今后……”

徐佑蹲下身子，望着稚童黑白分明，几乎没有一点尘埃的眼睛，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稚童仰着，轻声细语的道：“我叫豚！”

豚就是猪的意思，时多以贱命名，以为这样会好养活，而更是用的最广，像潘安小名檀，刘裕更不用说，家喻户晓，小名寄，陈叔宝的小名知道的不多，叫黄，诸如此类。

“豚，你最喜欢什么啊？”

豚咬着手指想了想，道：“豚最喜欢吃羊……

“从今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