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硕人其颀，衣锦褧衣

开始，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和郭勉扯上关系，期间千辛万苦，明刀暗箭，几经生死，才有了今来之不易的见面。没想到三言两语，就有了世之谊。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先前的种种，才能水到渠成，不然刚来钱塘时就找上门，郭勉能搭理徐佑才怪。

“世叔！”

郭勉随手从中指上取下一枚金指环，递给徐佑，道：“不能让你白叫一声世叔，这枚指环跟了我多年，不算贵重，但可保你逢凶化吉。你远离义兴，暂居钱塘，后少不得要历些艰难，有了这枚指环，至少可让魑魅魍魉不能近身。”

指环也就是戒指，见面礼这规矩不知从何时起源，但徐佑却知道金戒指这种玩意在汉代就已经存在了。《太平御览》里引用《后汉书》说孙程等十九立顺帝有功，各赐金钏指环。说明从那时起，已经将指环视为赏赐有功之臣的礼物，和古罗马一样，具有一定的文化象征。

郭勉以此相赠，其实正是为了酬功！

一个不学无术的商贾，是不会有这等学识和巧妙的机心。

所谓长者赐，不敢辞，徐佑只能接了过来，上手沉重，应该是足金打造，指环外侧刻了两条奇怪的鱼形，鱼唇相对，鱼尾对接，线条明朗生动，雕工非同一般。

此时金子是最贵重的货币，更别说这种堪称艺术品的金子，价值远超价格，属于有价无市的收藏品。

雪泥惊鸿郭狗，出手果然不凡！

“佑受之有愧！”

郭勉挥了挥手，道：“此次要不是你帮着阿娪，别说詹氏的家业，就是我这条老命也要坏在柳老贼的手里。这点小玩意不算什么，只是尚算巧，给你做个玩物！”

“阿娪？”

郭勉目光一闪，见徐佑不似作伪，笑了笑，解释道：“七郎有所不知，阿娪是文君的小字，她还在闺中的时候，我就认得了她，自那时起以小字呼之，累年久，也就习惯了。”

“原来如此！倒是我想的差了，以为这是郭公对宋郎的称……”徐佑猛然惊醒，郭勉这一问着实不易防备。他定是从宋神妃的中知道自己与詹文君往来甚密，加上詹文君在他面前说了自己太多的好话，所以引得这位郭狗起了疑心。

跟男子的字号不同，子的小字除非亲密的，否则很少会被外知晓。郭勉以詹文君的小字来进行试探是之常，任谁知道自家儿媳跟别的男子过往太密，都会勃然大怒，尤其他在詹文君身上寄托了太多厚望，绝不会允许她跟徐佑发生不可挽回的苟且之事。

徐佑暗呼侥幸，他跟詹文君虽然偶尔有些暧昧愫，但两相处时大都在商讨正事，焦烂额之余，已经没有力流其他事宜。不然真不好说，詹文君会不会将小字告知。

宋神妃是郭府的歌姬，虽得宠，但身份低微，徐佑这般说话有转移话题，略作反击的用意，不过也不算冒犯。郭勉果然并不为怪，大笑道：“神妃啊，我最喜她的间雪，所以常称她做雪泥！”

六朝时名士谈及风月，是雅事，别说间，就是床底间，也常拿来取乐佐酒之用。徐佑也是一笑，道：“听了郭公此言，今后不可再饮雪泥酒了……可惜，可惜！”

“哈哈哈，七郎，七郎！”

徐佑来见郭勉之前，想了许多，也猜测了许多，可眼前的郭勉，平易近，和蔼可亲，没有一点发户的气息和做派，言谈举止倒像是世族门阀才有的浑然天成。但再想想他那艘无比拉风的金旌船，还有在长河津丝绸铺地，侍如云的场面，反差之大，让几乎要怀疑遇到了假郭勉。

这个世界没有分身术，郭勉当然不会有两个，那就剩下一个可能：土豪发户式的张扬跋扈，只是一个假象，是为了演给外看的幌子。眼前的郭勉，气度内敛，沉稳如山，说话看似简单，却又处处暗含玄机。其实用脚后跟想也知道，一个能够背负江夏王的重任，在三吴之地，一手建立起船阁和泉井的，岂会真的是粗鄙无文，贩粟逐利的商贾之徒？

正如同暗夭，他有一张可以化作任何的脸，郭勉没有这个本事，却能变成两个格完全不同的。

脸面只能瞒得过眼睛，可格却可以瞒得过天下。

比起暗夭，郭勉才是真正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