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风清舟在鉴

江，南抵秦淮河，依山傍水，夹淮带江，险固而有威势，从孙吴开始，就是南朝最主要的水军基地，欲夺金陵，先取石，为兵家必争之地。

石城南边开二门，东边开一门，西侧也有一门，总共四道城门，易守难攻。但可笑的是，每当决定王朝命运来临的关键时刻，被寄予厚望的石城从来没有发挥应该发挥的作用。还是那句话，山河之固，在德不在险，当民心尽失的时候，区区一座石城，又怎么能逆天改命，扭转乾坤呢？

经过石城，就进长江和秦淮河的界处，徐佑让冬至几随船从水门沿秦淮河前往长里，他带着清明在后渚码下船，篱门时查验过所，守门的部曲打量徐佑半天，放了他们城。

金陵虽为帝都，却并没有外郭和城墙，只是沿着东南西北四十里的区域设了五十六座篱门，这些篱门毫无防御能力，查验进出百姓的过所而已。

长江天险，就是这么自信！

篱门之后，沿着秦淮河岸缓缓而行。七月，长莺飞，正是最美的季节，金陵城如同笼着轻纱的仙子凌波起舞，无一处不窈窕，无一处不袅娜。轻舟漾着绿水，穿行不息的秀丽男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连挽着裤管的船夫吆喝着的歌谣也柔软的仿佛江南的柳。

生机勃勃，所眼处，全都写着繁华二字！

“金陵现在多少户？”

“二十八万户！”

徐佑轻笑道：“哦，你怎么知道的？”

清明冷着脸，道：“我看过冬至送过来的简报！”

简报是徐佑针对冬至设立的制度，每天那些繁琐之极的报细节不必一一汇报，只需要从里面摘抄出最主要或者说最简单的讯息进行归拢汇总后呈报给他即可。

也就是所谓的简报！

清明不能不对金陵的简报多加关注，自徐佑突然决定跳金陵这个大火坑，冬至的报机构就不分昼夜的运作起来。这些年明里暗里安的眼线几乎尽数唤醒，所有的任务，都围绕着保障徐佑的绝对安全来开展，从宫廷到坊里，每年数百万乃至上千万的钱财铺就的关系网络，让冬至的触角可以轻易触碰到这座城市的大多数角落。

从来没有一个，像徐佑这样重视报，也没有一个像他这样以一之力砸了很多世家大族都不可能投的金钱和力。

没办法，身为穿越者，最迷信的不是科学，而是大数据！足够的、海量的、详尽的数据会在脑海里构建出清晰无比的0和1的沙中世界，那里每个、每件事包括彼此间的联系都会具象化，直白且可靠，可以提供决断，可以规避风险，可以出奇制胜，可以彻万里。

“二十八万户……一百多万的，可敬，也可惜！”

作为历史上第一个达到百万的大都市，楚国的金陵如同南朝梁的建康，经济发达，文兴盛，商业繁茂，物产丰盈，如果评选当代最宜居的城市，金陵毫无悬念的位列第一。

可敬，敬在生产力如此低下的时代开创这样伟大的城市；可惜，惜在动不安的局势终究毁灭了所有的努力。

从秦淮河转向北，沿运渎河岸行四五里，楚国的都城赫然在望。都城大约二十一里十九步，包括宫城和百官府舍。宫城也称为台城，历代大肆扩建，现在已经极具规模，里外共三重城墙，这在宫城史上绝无仅有。墙体也抛弃了以往常用的土垒石砌，全部改用砖石，坚固无比。透过台城一角，可以看到昭明宫的小半个结构，古拙、端庄又不失流丽、遒劲。台城前是纵贯南北的两条御道，悉种垂柳和槐树，官署府寺沿御道左右分设，密密麻麻，蔚为壮观。其中东御道从宣阳门一直延伸到最南端的朱雀门，紧挨着秦淮河，将台城一分为二，布局规整，格调宏大。

而都城之西，有西州城，为扬州迁州治到金陵后所新建；东有东府城，为宰相居所；南面丹阳郡城，是金陵所在的丹阳郡的治所；另外北面还有白下城，宣武城，鹰扬城等，皆屯有重兵，以环形拱卫都城，如铜墙铁壁。

二信步西东，在都城附近四处游逛，酒旗斜矗，彩舟云淡，攒动，摩肩接踵，竟有种后世在北上广挤的感觉。

“走吧，先回长里。”

不知觉间已黄昏，清明租了舟，摇船的小娘不过十七八岁，戴着天青色的巾帕，裙裾的下摆扎进腰间，整个显得清爽利落。

其时夕阳西下，斜照秦淮，真应了那两句诗：

风清舟在鉴，落水浮金。

金陵，帝王州，

我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