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 万里共月明

州就像是光着腚平躺着的美，再没有任何的安全可言。

徐佑无所谓，反正洛阳的盟津渡在对方手里，也不怕再多滑台和白马这两个渡。若是有选择，他更想要洛州，有了洛州，可以和关中连成一片，但是谁见过饿狼会把吞进肚子里的吐出来？

“洛州只能给你洛阳以东和以南的地方，洛阳以西的弘农郡归我。并且，滑台和白马维持现状，不许单方面加固城防，驻军不能超过五百，兵马调动需要知会豫州刺史府，避免我方发生误判。”

元沐兰想了想，弘农郡可以作为洛阳和潼关之间的缓冲地带，况且这是徐佑的核心利益，他不可能让步，道：“我同意，但不能通过公开途径，那样有损国体，我建议双方建立秘密联络通道……”

“可以！”徐佑适时提出了他和魏国和谈的真正的想法，道：“秘密通道也需要掩护，我建议汲县和酸枣县皆不驻军，只留少许的巡检力量，然后筹建榷场，开放互市！”

汲县属于魏国，酸枣县属于楚国，两县隔着黄河相望，位置处于洛阳和滑台的中线，地势平坦，通便利，也无险可守。

“互市？”

“对，互市对你我都有益处，一方面可以促进商贸往来，互通有无，各取所需，另一方面，加彼此互信，维持边境来之不易的稳定局面。”

元沐兰犹豫，元瑜给了她临机决断的所有权力，元光也会无条件支持她做出的任何决定，但是在她对徐佑的预判当中，并没有互市这个选项。

徐佑笑道：“白乌商来往南北，不知养肥了多少贪官污吏，并且因为牵扯到了贵们，无法进行有效监管，导致他们胆大包天，很多违禁的东西也因此流通。开放互市，至少有法可依，明面上可以收取巨额税赋，暗中也能防止大部分违禁物。”

说的也是，魏楚敌对百年，没有互市。但是，都是有需求的，你想要魏国的盐，我想要楚国的绸缎，这些需求并不因为两国的敌对关系而发生转移，也因此造就了白乌商的盛行不衰。他们以各种名目和手段行贿边境官员，然后倒卖两国物资从中渔利，这么多年无数发了大财，可国库却没有得到半点好处。

“好，我同意……”

两个跺跺脚就能让天下震的大物，却如同市井小贩一般针对彼此的条件讨价还价，有时剑拔弩张，有时笑语欢声，有时沉默如风雨将至，有时跳如惊雷贯空，就这样持续到了天色渐暗，元沐兰抬，侧耳倾听，中牟城外连绵数里的楚军大营隐约传来苍凉悲怆的歌声：

“驱马去西征，乡愁步步生。举鞭绝江水，回首见哀鸿。欲问故在，万里共月明。”

“驱马去西征，长江水初凝。匆匆寒暑过，又见黄河冰。千山与万山，山山两不同。”

……

“这是什么？”

徐佑答道：“家中父老盼儿归，妻子儿望夫还，征思乡，之常！”

元沐兰久久无声，道：“我是胡家儿，不解汉儿歌，但是这些时，浚仪城内也多能听到相似的歌声……百年征伐，死的确实太多太多了……微之，我愿力促朝廷永罢刀兵，和楚国结为兄弟之邦，两国百姓安居，再无兵祸之忧……”

“若能如此，再好不过！”

元沐兰终究是子，会有某个瞬间的感冲动，但她忘记了一个铁的事实，决定两国关系的准则，不在于盟约，而在于双方的实力对比。

实力永远均衡，自然可以永远为兄弟，楚稍强魏稍弱，或者楚稍弱魏稍强，可以暂时为兄弟，但是只要有一方的实力明显超出另一方，别说兄弟之邦，就是父子之邦也只是纸面上的笑话，没有丝毫的约束力可言。

不过，徐佑明白，十年之内，楚国还无力北伐，魏国也无力南下，十年之后会如何，谁也无法预料，所以顺着元沐兰的话，击掌盟誓，约为兄弟。

既为兄弟，元沐兰表现出了鲜卑大气的一面，她和徐佑拿住大方向：分洛州豫州，滑台驻军，建立秘密联络通道，酸枣汲县互市，其他的许多细节问题不再究，给底下去讨论商量即可。

金乌西落，玉兔高悬，远处的天际抹过清冷的弧光，银杏树下的金黄叶子发出沙沙的声音，元沐兰翻身上马，骑在马背上回冲着徐佑嫣然一笑，轻踢马腹，提振缰绳，飒然如流星，疾驰而去。

徐佑默立良久，长长的身影渐渐的消没在了月色中。

这正是：

平沙浅接天长。路茫茫，几兴亡。昨夜波声，洗岸骨如霜。千古英雄成底事，徒感慨，谩悲凉！

（第六卷完）

（还有最后一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