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都是一头羊

在那里，大喇叭依然在宣传着《城市管理条例》。还没有走近群就听见扭打在一起的声音远远传出来，通已经堵塞，本来就是饭店营业高峰，这条街上吃饭的很多。看热闹的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李想站在外面等群散开，他很清楚又有商贩运气不好被城管抄了饭碗，喊声，训斥声，三车掀翻的声音织在一起，李想听这个小商贩的声音有些耳熟。围观的群里面，有的年轻拿出手机来拍照，城管大声制止着，有的议论着小商贩的可怜，城管执法车大声按响着汽车喇叭，群渐渐朝两边散开。几个城管往车上装着小商贩的生意家当，突然，小商贩一边大哭一边哀求着城管，那声音穿过冰冷的空气刺在的耳膜上，让听到的感觉心如针刺一般疼痛。李想站在群外面看不清小商贩的模样，只是看见小商贩的三车被几个城管抬到执法车上，群里面能够听到城管在将小商贩往执法车上拽着，城管喊着周围的帮忙将坐在地上的小商贩抬上执法车。围观的群互相躲闪，车上的城管下来，最后一群穿制服的城管将小商贩架到执法车上。

城管执法车慢慢开动，群纷纷闪开，一个城管拿着摄影机拍摄着刚才的场面。城管执法车开出群以后，拿摄影机的城管才关了机器回过身去追上执法车，钻进驾驶室的副驾驶座位上。这条街渐渐恢复平静，李想站在路边惊呆了，他没有想到刚才被拉上城管执法车的会是自己的老乡，在群里面的他清清楚楚看见老乡浑身是土被抬到车上，他看见老乡在极力挣扎，两个城管也跟着上了车用尽力气按住老乡扭动的身体。他立在街，看着马路边上撒了一地的麻辣串，被无数凌的脚印踩过，冷冷的空气中似乎还回着老乡的哭声，这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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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的吗？他甚至开始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在几个钟以前，他还坐在出租屋里老乡的炕沿上，为了借钱羞于启齿。可是现在，他眼睁睁看着老乡谋生的饭碗摔在地上，到处都是碎片，每块碎片里面都是绝望。老乡的哭声像是一把刀子在剜着他的心，异乡的尘土里老乡像是在坠落渊的拼命呼救，他却无能为力给以丝毫的帮助。在街的冷风中，他仿佛看见被城管带走的不是老乡而自己，自己和老乡是相同的命运，和这个社会中底层群的命运一样卑微。

李想继续朝前走，他不能错过公车站的末班车，冷风吹在脸上感觉有些湿漉漉的，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睛里涌出泪水。这个同乡在村里不仅是住的很近的邻家，还是一起长大的伙伴，从小学到上中学都在一个班里，他忽然觉得与同乡有一种兄弟的谊。只是长大以后，开始渐渐变得生疏，同乡初中没有毕业就来到这座城市里面打工，而他上了高中，三年书读下来没有考上大学，又回到乡村，李想的生活又回到最初的原点。后来，他也背井离乡开始打工的子，和建筑工地上周围那些不识字的没有任何区别。也许，在上学的那段岁月里，他和这位同乡不仅是同学，还是朋友，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生的十字路走向不同的岔路。生命的每个阶段，都在发生难以预料的变化，谁也不知道未来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有时候，想起从前的自己，竟然是那么陌生，仿佛那是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少年。

到了公车站，站牌前面已经有几个在等车，每个都神冷漠。有的在低玩着手机游戏，有的在刷新着自己的微博，也有的望着夜色里的街景痴痴发呆，他站在距离公站牌不远的地方，看着公车驶来的方向。有些无聊，看了一眼身边的灯箱广告，他很羡慕这些拉来广告的业务员，不仅能够有很多钱的提成，也不用跟他一样站在街，每天给来往车辆发着让别讨厌的传单。这时候，二十四路公车缓缓停了下来，李想上了公车。将一枚硬币扔进投币以后，径直向车厢的后面走去，他喜欢站在车厢的尾部看着城市渐渐远去。公车过了二环路，车厢里面空空只剩下他一个乘客，他坐在后排的座位上，表木然地望着车窗外的夜色，在想被城管带走的老乡此刻在哪里，这个寒冷的夜晚老乡能往哪里去。他忽然想起小时候放羊的时光，自由烂漫天真的年龄一去不返，现在这座冷漠的城市里，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只羔羊，永远不知道何时会变成羊片被端到冒着热气的火锅旁边。想到明天看不见一丝希望的生活，他陷茫然之中。

有时候，羊群一起走向暮色里装着围栏的卡车，以为告别牧羊的皮鞭就会幸福，去屠宰场的路上羊的眼睛里风景很美，以为城市里的羊圈就是天堂。羊群从来不去思想自己的未来，也从来不会关心同伴的苦难，它们的视线不会看到更远的地方，只懂得低寻找青地。有时候，羸弱的羊会从群体里走失，主甚至会忽略自己的损失，羊是最怕孤单的动物，穿过夜色与原的恐惧，离群的羊终于回到灯火通明的羊圈。羊的眼睛里是一片空旷，熟悉的同类只剩下回忆，不知不觉眼睛里渐渐含满泪水，羊学会了思考也就开始了痛苦。穷永远都是一羊。

今天是二零一二年十二月二十一，子夜渐渐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