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节 葬礼

有煮熟了的羊血灌的羊肠子、羊肚子，还有豆腐片，嘴里要不断地喊着“呼来！呼来！呼来！”但在这场葬礼上，却只能由小阿尔斯楞一个声气地喊了，最后还要由小阿尔斯楞费力地扛着玛尼旗，走在老马勒勒车的前面。乌娜的神还不好，总是用大皮袄把蒙起来，躲在炕旮旯里。大夫为了不让她再受刺激，甚至在她阿妈殓时都没敢让她去瞅最后一眼。

雨越来越小了，雨点儿越来越稀了。

小阿尔斯楞吃力地扛着玛尼旗走在送葬队伍的前面，老马拉着的勒勒车紧跟在这个小孩子的后面。在勒勒车两边，一边是老旺其嘎，一边是老管家敖木。老旺其嘎这回可是真的老了，一夜之间须发白了许多，背也驼了，和同样驼着背的老敖木倒是很对称。他们在泥泞中向村子的北边缓慢地移动着，后面还跟着几个扛着铁锨的男，也在缓慢地移动着。

在漠北，往墓地送葬时，们是不许去的。

在这样的鬼天气里，在这样的葬礼上，大岛芳子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在天刚亮时，雨还在下着，她就让田小佐派出两个小队的兵力把守住了梅林地村的所有路。在梅林地村各户家间的空地上都有披着雨衣，端着刺刀的本兵，如临大敌，如狼似虎地拦住了打算去送葬的群。田和鸠山一郎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桑杰扎布或桑杰扎布带着些反分子在送葬时一露面，立即集中兵力开火，坚决予以消灭之。

在给小夫图雅和乌兰办完了丧事儿后，老旺其嘎和大夫以为刚刚能消停一会儿了，想睡上一个踏实觉了。没想到，这天还没亮，鸠山一郎就带着一队本兵闯进了老旺其嘎的家门。他们进到院子，把凡是能藏的地方都翻了一个遍，就连马棚、牛圈、羊圈甚至窝都用刺刀挑了。等到鸠山一郎追问黑豹和黄虎时，睡得迷迷糊糊的老旺其嘎这才发现桑杰扎布的马和狼都没了踪影儿。他的心里一下子就亮堂了起来，因为他此时的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了，桑杰扎布一定是越狱逃跑了，这可是他旺其嘎家不幸当中的大幸了。鸠山一郎见老旺其嘎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更来气了，一把抓住他的胸襟，凶狠狠地瞪着眼说：“你的，桑杰扎布的回来，你的不报告的，一起地撕拉撕拉的有！”更让鸠山感到意外的是，眼前的这个老儿不但面无一点儿惧色，还撅着胡子，瞪着眼睛和他对峙着。

折腾了一大早上，鸠山见他的手下一无所获，十分失望，只好撤回了腾格里旗王爷府。望着远去的本兵，老旺嘎狠狠地往地下啐了一唾沫，心里骂道：“这帮狗的小本鬼子，等我的桑杰扎布回来把你们统统都撕拉撕拉了，我一定得报告。”

此时此刻，老旺其嘎哪里知道，他的儿子桑杰扎布已在老柳树筒林子里落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