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大清洗（1）

高乐依旧也不抬地擦试着酒杯，语气也异乎寻常的波澜不惊：“程东也好，李申也好，他们都和这家店没关系。就像你们说的一样，这是我的店，我的事，我自己解决。后门已经帮你们打开了，你们没必要为了这家店而被手公司摘掉刻度，更没有必要为一个工智能而失去记忆甚至命。所以，你们还是走吧。”

刚才还吵吵嚷嚷的众，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大家面面相觑，随后又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落回高乐的脸上。

中央广场上冷冽的灯暂时割开了酒馆里面的黑暗，众借着这短暂的光亮，总算看清了高乐埋在细密碎发当中的那张苍白而瘦削的侧脸。

在往为什么从未有注意到，这个全联邦硕果仅存的工智能机器竟然是那么小小的一个，瘦小的像是一名仍在青春期的孩子。

“我只是要去陪我的那些朋友们了。早该被销毁的我，竟然在联邦生活了这么多年，竟然还真的开了家店，我应该是赚到了吧。你们走吧，用不着陪我等死。”

【距清缴，还有两分钟】

只是因为高乐的身份是个工智能，所以大家才会将他忽略？

恐怕正是因为大家已经把高乐当做了一个有血有的，所以才会把他忽视掉吧。

类不正是这样吗，类难道不是经常遗忘掉身边的家吗？

高乐是个比类更像的工智能。

高乐是家。

台案上摆满了格式各样的烈酒，隐藏在酒馆里各个角落的机枪，已经全部对准了所有的门窗。

高乐的手中捏着一枚打火机，这是他为手公司准备的最后一份礼物。

一杯由全部烈酒所调配，以整间酒吧做酒杯的，火焰尾酒。

“你们还不走吗？”高乐的声音开始发颤，他的确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但是他从未真正地尝试过反抗公司，也的确从未参加过真正的厮杀。

他在怕。

“你说的没错，这件酒馆是你的不假……”酒客们纷纷抄起了地上的折凳、椅子或者灭火器罐，偏偏没有一个打算从后门逃走，“但这间酒馆也是我们的，拾荒者们都是烂命一条，往后的子如果没有酒喝，倒不如死了痛快。”

“这间酒馆就是我的刻度，没有记忆，和死掉有什么区别！”

“总而言之，我们留下，一起和那群半半机器的怪物拼了！”

【距清缴，还剩最后一分钟，下面开始读秒：59……41……】

“用不着倒数了，今天这里没会摘下刻度，也没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朋友让你们销毁，来啊，拼个你死我活！”

【朋友？】

一道灼热的蓝光带着刺耳的尖啸，将银汤匙粗糙斑驳的铁门熔开了一个面目狰狞的大。

外灿烂的霓虹之下，几十个调查员之中立刻传来了一声坚定而不带丝毫感的高呼：“上臂刃，销毁造体，回收类刻度，生死不论！”

一声令下，犹如战号吹响。臂刃弹出，那几道调查员的身影如鬼魅一般，极速冲向这间渺小的酒馆。

不知是从哪里扔来的烟雾弹，刺眼的白雾让所有泪水直流，不停地打着嚏。这群从未经历义体改造的拾荒者，在众多调查员的眼里，甚至比刚刚出生的婴儿还要脆弱。

高乐几乎是在烟雾蔓延的同时就打开了屋顶所有的消防淋，数挺机枪也在此时毫无保留地对着那群调查员倾泻弹药。

金属所特有的腥味在积水中变得异常浓重，浓烟消散的时候，已经有一位客倒在了血泊当中。他的身体被锋利的臂刃割成了两半，后颈处也被掏出了一个张牙舞爪的血。

调查员与这群拾荒者的厮杀当然没有因为浓烟的散却而结束。湿淋淋的水汽砸在地上，砸在刀尖，砸在所有湿淋淋的衣服上。像是几个世纪前上演的武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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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两个不同阵营的江湖门派正在大雨滂沱的夜晚，进行着不死不休的决斗。

在高频震动的臂刃之下，拾荒者们手中的【武器】就像是豆腐般不堪一击，这些粗糙得连武器都算不上的折凳、灭火器罐刚刚触碰到高频震动的刀刃，就立刻被撕得碎。不过这群还有手，还有嘴，还有牙。高乐看到那个大腹便便的欧罗用力地撕咬调查员的脖颈，看到那个瘦小的亚裔男用手里的短刀疯狂地刺击着全义体改造者那子弹都难以击穿的胸甲。

他眼睁睁地看着酒馆里为数不多的客一个又一个地倒在血泊里，像是枯树上飘落的叶片，沉默且无声。

这座城市在那次核战争之后，就已经没有植物了。机械，记忆掠夺，和永不熄灭的霓虹。

这座城市里最为缺少的，就是方才倒下的一个又一个柔软的生命。

高乐觉得自己的鼻子酸得难受，浑身的电路像是过载一样地灼热。他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