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兴阳区属于天中市的老城区，居民基本都是天中市钢铁厂的老员工，年纪大。地址失效发送任意邮件到 Ltxs Ba@gmail.com 获取最新地址前几年钢铁厂改迁。原本的老职工们也到了下岗年纪，领完补贴没跟着工厂走。年轻一辈倒是大多都离开本地，还能留在厂里的就跟着工厂一起搬去了顾丘市，下岗的就出去另谋生计。

董宛从大学法律系毕业后，在省城法院实习过6个月，后来就回到天中考进了兴阳区派出所。

“陈所，我申请跟这个案子。”“不行，那一枪本来就是朝着你开的，这个案子你回避。”

那天董宛第二次拐进那个巷子。原来的位置上，躺着一个流汉，连被子都没有只有编织袋随便裹了裹。听见有来，那身体靠墙贴了下，让出路来。

“你好，你认识之前在这里的吗？”

那个缓缓把转过来，在结成块的灰黑色发里，露出一张蜡黄色的脸，眼睛被发遮住。瞥了眼眼前的，没有说话。

“你好，你认识之前在这里的吗？他腿有点瘸。”

那个重新把转回去贴着墙睡觉，补了一句，“死了。”

“你们平时是一起的吗？”

就在董宛差点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

“10块。”

“我没带够，5块行吗？”

“有烟吗？”那从编织袋里探出上半身。

董宛不抽烟，但身上总会带一盒。把烟和火柴递给对方的时候，踩着雪滑了一下，编织袋被拽开一大截。“不好意思，滑了一下。这了，我一会儿找一床被子还你。”

很年轻，高个，眼睛习惯低着不怎么看，手上有很多小伤疤，手指细长、有茧，可能是扒手惯犯。这是董宛对他的判断。

流汉没有理会她，点了支烟，把烟盒扔回给董宛。“找老王有事儿？”

“我们之前认识，是朋友，听说他出事儿了，想找打听打听，看能不能帮上他家里什么忙。”

“呵，听这话，你是活菩萨啊。”流汉猛吸了一烟，“不过用不着，老王一吃饱全家不饿，就不劳烦活菩萨了。”

“我们中间断了很多年联系，最近听说他出事儿。你们平时经常一起出活儿吗？”

“穷光蛋当然跟穷光蛋混。”

董宛笑笑，“我没别的意思。你要是知道，能不能给我讲讲他的事儿。他平时有惹过什么吗？怎么会中枪呢？”在流汉对面坐下来。

流汉拿烟摆了摆手，“你离远点儿，挡着我晒太阳了。”

董宛挪了挪，流汉开说，“他能惹什么，都是欺负他。那就是个读书读傻了的。几个月前来的。听说让给打了，腿折了，没地呆，就到了这儿。我见他的那天，正跟两个小孩儿抢烧饼。他跑步不快，那两个小孩儿就拿着烧饼在他周围绕着跑，摔倒了小孩儿就跑过去踹一脚。他就一直喊。”流汉故意拖长了音学着，“你们把饼还给我~你们这是抢劫，14岁以后会被抓起来~~”说着说着他笑出声来，越笑越大声，停不下来，好像是一件顶有趣的事。

笑够了他停下来继续说，“后来他们吵得我睡不着，我就起来撵走了那两个小孩儿，把烧饼扔给他。谁承想这家伙就跟上我了，赶都赶不走的，要知道他这么麻烦，我换个地儿睡了多简单。”

“他得觉得自己还了你的，才会走。”流汉抽烟的动作顿了一下，把手里的烟掐灭，“他很倔，也不知道为什么十牛拉不回的倔。只会要饭，不敢偷也不敢抢，要到东西，回来都给我。后来我基本就不怎么出去了，都是老王去要饭找东西吃，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一开始根本要不到。”流汉冷笑了一声，“要是要饭容易，大家都要饭了。不过他后来总是能带回东西，甚至还带回什么被子、枕、茶缸之类的。不知道还以为他要娶媳了。”董宛听着，没出声。

王城，是那个样子的，手巧心热，帮路修个自行车链子、装个凳子、缝个书包，小的时候，他就那样喜欢修补，好像在他手下什么都修好，他好像也很相信，“再试试嘛，修一修总还能用”。不过，这世界上总有修不好的东西，而且还不少。

“那天他发烧，换我出去找东西。回来的时候，这片儿全是警察，我进不来，就在巷子外等，等着等着，就看见他在担架上被抬出去了。”流汉转看着董宛笑着，“据说是一枪，也不知道脑子了是什么声音？”睫毛闪了一下，扭回看着地面，“那么快，应该也不疼，对吧。”

“我不知道。”董宛回答。

“我就心软了那一回，好心没让他出去。”

董宛拍了拍流汉的肩膀，“警察会找到凶手的，会还他公道。”

“找到凶手有什么用，找到凶手他就能活？”

“至少可以还给他公道，至少让凶手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