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铁官见闻

“不敢，不敢。”这铁官丞范绳不知是否因为常年在铁官与火打道的缘故，又黑又瘦，乍一看，黑炭似的。

他肃手请荀贞内，唉声叹息，说道：“沈君怎么就这么糊涂呢？不但顽抗国法，竟还欲私调铁官徒进城。椽部，自前汉成帝年间，咱们阳城的铁官徒里出了一个申屠圣后，随后的历任铁官长无不小心翼翼，对铁官徒皆严加看管，就怕再出什么差错。这沈君，……，唉，唉。”

“我听足下音不似本郡？”

“啊？……，噢，是啊。椽部好耳力。在下是南阳郡，原为鲁阳铁官的主记，前年刚被迁为本郡铁官丞。”此能从主记被拔擢为铁官丞，要么是上有，要么是有一技之长。

荀贞说道：“南阳铁官？久闻南阳出铁，贵郡的铁官要比本郡的铁官大得多吧？”

南阳铁官比颍川铁官有名多了。天下郡国的铁官分为两种，一种是当地产铁的铁官，称为大铁官；一种是当地不产铁的铁官，称为小铁官。颍川郡的铁官介於两者间，虽也产铁，产铁量不大。南阳郡的铁官则是不折不扣的大铁官了。

范绳说道：“说起来，我们南阳的铁所以天下闻名，都是因为‘杜母’啊！”‘杜母’就是杜诗。杜诗为南阳太守时，推广水排，大大促进了南阳冶铁业的发展。

进了铁官大门，迎面末飞舞，也辨不清是飞尘还是石屑，抑或两者皆有。高丙正兴致勃勃地东张西望，被呛了一鼻子，连打了两三个嚏。范绳扭过脸，善意地笑道：“铁官里鼓风冶铁，石屑、尘飞，比不得外边净。诸位请快走几步，进了屋里就好多了。”

对着大门一条宽阔的道路，上边被压出了许多的车辙印，横七竖八。还好这会儿没风，要再来一阵风，尘土更大。十来个蓬跣足的赭衣刑徒推着几辆小车从他们身边经过，车上堆放的是碎矿，这是往冶铁区运的。荀贞瞧了他们几眼，见一个个都灰土脸，瘦骨嶙峋，其中三四是短发，两个的脖子上带着铁钳，铁钳不轻，带久了更累，耷拉着，佝偻着腰。

荀贞问道：“这几犯了何罪？”

“那几个是以刃斗伤，那两个髡、钳的一个是不孝，一个是贼伤致死。”

“铁官里共有多少？”

“吏二十四，卒二百二十三，工匠百一十三，徒一千二百四十，三百五十，总计一千八百零四十九。”范绳张就来，种种数据分毫不。

高丙奇道：“刚才荀君问你那几个刑徒犯了何罪，你说是斗伤、贼伤致死。刑徒六百四十，这么多，你都认识？你都记得他们的罪名？你不是在糊弄荀君吧？”

范绳笑道：“我既被任为了本郡的铁官丞，本郡铁官的况我就都要掌握。我不止知道本处铁官徒的况，营里那个冶坊的铁官徒况我也知道得清清楚楚呢。”

“那你且说说，营里有多少？”

“吏二十一，卒百，工匠百一十，徒五百，百二十，共计八百零五十一。”

高丙啧啧称赞，又问道：“为何这里的卒徒比营里的多出了一半还多？”

“营里的冶坊只管铸铁，不管开矿，故此少。”

“本处冶坊还兼职开矿？”

范绳笑道：“不开矿哪儿来的矿铁？本场近两千，真用来铸铁的不过.百罢了，其他的都是在山中采矿、烧炭。”

小夏话说道：“原来如此。我说怎么听沈家言两处铁官总共才有一两千，原来是把开矿的那些没算在内。”

说话间，诸已行至冶铁场的外侧，荀贞指着炼炉问道：“我适才在铁官外观看场区，见本处似乎只有炼炉，没有打造铁器的作坊？”

“本来是有的。”

“那为何没了？”

范绳遥指冶铁场的侧对面，说道：“椽部请看，哪儿本来就是造器的作坊的，去年刚被改掉，改成了贮存木炭的库房。”

“为何要改？是贮存的木炭库房不够么？”

“倒也不是。”

“那是为何？”

范绳叹了气。

荀贞问道：“怎么？足下有何难言之隐？”

“也不是。这都是沈君的决定。”

“是沈驯停了铁官的打铁造器？”

“对。”

荀贞略微一想，即知端的，此必是沈驯想垄断铁器市场，故此以权谋私，停了铁官的造器，一问范绳，果然如此。

范绳说道：“这也不怪沈君。采铁、铸铁、打铁，本来就是打铁最赚钱，采铁、铸铁最辛苦。依律，‘采铁者五税一，其鼓销以为成器，又五税一’。采铁和打铁的税是一样的，可辛苦程度截然不同。采铁不但累，且也危险，常有死的事发生。铸铁也很辛苦，火燎眉毛的，有时也会有炼炉炸的况出现。沈君停了自家的采铁、铸铁，专以打铁为业，也无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