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 沙丘台上旧时月（三）

伤力不可同曰而语，尤其是当勇士使用大斧的时候。

尽管汉营里的望楼距离战场较远，但当看到这数百广宗死士挥动大斧，呼喝奋战的时候，荀贞等亦不觉吃惊震动。在厚重、锋锐的大斧前，矛戈虽长，却毫无用武地。荀贞亲眼看到，只片刻功夫，只他的视线所及处，就至少有十余支汉兵的矛戈被这些广宗死士的大斧斫断。砍断矛戈后，广宗死士随之挥斧横击。出击的这些汉军兵卒皆穿有皮甲，可却根本就挡不住大斧之斩，有的被砍断了胳膊，有的胸腹被砍伤，有的甚至被横腰截断，而有的则颅横飞。

这般惨烈之状，饶是荀贞等屡经苦战，亦为之失色。

傅燮惊道：“贼有越之蛮勇！”

越王勾践与吴王阖庐战，使死士挑战，至吴阵，呼而自刭。眼前的这些广宗死士虽然还没有到自刭敌阵前以震动敌的程度，但袒持斧却也差不多已经显示出他们相同的不畏死了。

荀攸、戏志才色变，荀贞叹道：“真锐也。”适才说话的那个司马瞠目结舌，惊骇无言。

数百广宗死士迎击三千余汉兵，不但不落下风，反而尽占上风。黄巾兵营前的主阵里战鼓擂动，随着军令，这些死士迈步向前，硬是在重重的汉兵进击下杀出了一条血路，前行十余步，复又分为两路，一路转向左，一路转向右，所过处，无论前面有多少汉兵，尽数摧折。

区区几百，居然慢慢地搅了三千余汉兵的阵型。

猛然闻得黄巾营中战鼓大作，营门大开，十余骑从侧门里驱马驰出，绕过前边的主阵，直击刘校尉部的侧翼，却竟是把适才刘校尉所用的战术原封不动地给以奉还。

汉营望楼上诸将齐现惊容，荀贞听到不远处的两座望楼上传来阵阵惊呼之声，而身边的这些将校虽然因为皇甫嵩在的原因没有失态惊呼，可也有不少倒吸冷气，一喃喃说道：“方才刘校尉正奇兼用，这贼兵却是学得快。……，这出营的贼骑小帅是谁？只带了区区十余骑就想突刘校尉的侧翼么？”

徐荣一直没怎么说话，这会儿接答道：“不知其名，唯知贼兵呼他为丈八左豹，可能是姓左。”

黄巾军中多为穷苦百姓，不识字，因此为了方便传诵威名，军中凡是有勇武才的将校通常都会被起个绰号，这绰号往往是根据他们本的某个特点而起的。名为“丈八左豹”，“左”大概是姓，“豹”应该是形容此勇猛如豹，“丈八”则指的是此之兵器，一杆丈八马槊。

徐荣先前从董卓击广宗黄巾时与此过手，吃了点小亏。徐荣从军以来，征战南北，无论是击讨叛羌，还是镇压民几乎没有过败绩，因此虽然只是吃了点小亏，却对此记忆犹新，远隔几里地就把他认了出来。

“噢？徐君认得他？”

“贼中用槊的不多，用槊而黑甲黑马、猛鸷勇锐的更是只此一。”

相比大斧，马槊制之更不易，而且用之也更难，在汉军的骑兵里是一种仅次於马戟的兵器，也和马戟一样，没有长久的习练，断难用之如意。荀贞转战颍川、汝南、东郡，在所有见过的黄巾军渠帅、小帅里，只有东郡的李骧是用马槊的。现在又多了一。

也因马槊用之不易，所以但凡敢使用此物之大多勇力过，技艺娴熟，放在一军、一营里边足为一军之胆。这个丈八左豹就是一个这样的。

只见他驰出营垒，催马奔刘校尉部的侧翼中，虽只带了十余骑，冲击数千之敌却如无之境，骁勇无匹，奋槊挥剑，驰突阵中，汉兵不能制，阵型大。刘校尉惊急加，急调了七八个弓弩手过去，箭之。

箭没中丈八左豹，却中了随从在丈八左豹马后的一个黄巾骑士的额。

这个黄巾骑士反手自拔之，随手把箭矢丢掉，伤处的皮垂下来挡住了眼，又将伤皮撕掉，血流满面，擦也不擦一下，便就拨马催骑，直奔偷施暗箭的弓弩手而去。那几个弓弩手哪里见过这般悍勇的？惊骇胆裂，丢掉弓弩转身逃走。

前边的汉兵太多，这个黄巾骑士追之不及，取出腰剑，猛力掷出，腰剑从挡路的汉兵顶飞过，正中一个逃跑的弓弩手之后背，这弓弩手痛呼一声，一栽倒。这个骑士哈哈大笑，打马转回，追上丈八左豹，继续冲突厮杀。

阵前有袒持斧的广宗死士，阵中有驰突无敌的广宗骑士，受此两面夹击，刘校尉再也弹压不住部众，遂蹈了此前黄巾军那千余先锋的覆辙，其部很快就溃败奔逃。

目睹广宗黄巾之悍勇，望楼诸将里胆气不足的栗，皇甫嵩鼻息自如，笑与左右说道：“转战数郡，唯此冀州小戆。”稳坐望楼，从容下令，命营外的步骑出击，接应刘校尉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