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招魂

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兮敌若云，矢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刘把总，你是楚？”

刘招孙诵读的是屈原的《国殇》，其声呜呜然，如泣如诉。

“若要招魂？这《国殇》可不如《金刚经》？”

刘招孙回望向康应乾，郑重其事道：

“末将不曾信佛，只是幼年凄苦，长大后常怀悲悯之心，天地之间，至尊贵，”

周围士兵纷纷抬，充满敬畏望向刘把总。

刘招孙将低垂下来，对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尸体，身体颤抖，忽然高声道：

“归去来兮归去来！”

康应乾冷冷一笑，他好歹是进士出身，自然不屑于这些祭邪术，他上前抓住刘招孙肩膀，怒道：

“刘招孙！你除了领兵打仗，还懂招魂驱鬼之术，做个小小把总，真是屈才了，想做张角么？”

“把这么多死带上，要走多久才能到沈阳，半路被贼袭击怎么办？”

刘招孙没有回答上官提问，他忽然触电一般，全身抽搐，昏死了过去。

周围士兵连忙上前，围在把总身边，窃窃私语。

“归去来兮归去来！向北！”

却见刘招孙猛地跳起，手指西北，恢复了神智。

一群士兵呆呆的望向这边，众脸上都露出敬畏之色。

“活死，都要回家！本将要带你们回家！”

江边聚集士兵越来越多，很快便超过千。

在士兵的议论中，刘招孙俨然化身为他们的神领袖，是一个可以带大伙儿回家的。

杜松死了，马林逃了，那两位总兵麾下的兵士，除了给建当包衣，就是尸野外。

而刘把总，给大家发饷，给大家衣食，带领大家击溃建，还要带所有回家，不管是死活。

有这样的将领，士兵如何不拥护？如何不把他当做是神？

“诸位兄弟，大家都是娘亲十月怀胎，一把屎一把尿带出来的，你们之中，谁又没有爹娘兄弟姐妹，父母皆有念想，现在他们死了在这荒蛮之地，化作白骨，与鞑子鬼魂混在一起，连祖宗都认不了！”

康应乾见状，知道是刘招孙又要收买心，觉得这手段颇为拙劣，他啐了唾沫，站在旁边，不再说话。

“你们不想自己死后也做孤魂野鬼吧？！”

众士兵齐声道：“不想！”

一名身上带伤的浙兵旗队长心有余悸道：

“大，若是贼追上来怎么办？”

刘招孙停了片刻，抬望向众，之前与镶蓝旗一番恶战，无论是浙兵还是朝鲜兵，对建的恐惧又多了一层，这个问题才是大家最关心的。

他从青石上跳下来，那旗队长吓得后退两步。

“若不幸让贼追上，杀了我，那也是天命！不过，我会和贼血战到底！今之战，没有这些死去的在前面扛住建，就没有我们，若抛下他们尸体，便是我回沈阳，得了朝廷封赏，也会良心有亏，睡觉不得安宁！你们若不愿意搬运尸体，就自己走吧！”

说罢，刘招孙目光扫视全场，周围安静下来，片刻后，家丁之中忽然有大喊：

“誓死追随刘把总！”

士兵们跟着高呼起来：

“誓死追随刘把总！”

幸存的士兵将沉重的火炮从马车上拖下来，在各营把总的指挥下，上百喊着号将火炮推进水流湍急的浑江中。

士兵们将地上同袍的尸体，抬到马车上，整齐摞在一起。

马车在崎岖的山道上吱吱呀呀向南前进，昏暗的天空下，辽东原野如地狱幽冥。

有了这支坚定前行的马，周围陆续有七八百名溃兵返回军中。

对这些溃兵的处置，两位文官与刘招孙出现了分歧。

在刘招孙的坚持下，除部分浙兵，朝鲜弓手外，其他溃兵全部斩首。

裴大虎拎着顺刀到处砍，转眼间，地上便多了三百多溃兵脑袋。

目睹这些溃兵下场，刘招孙麾下明军又惊又怕，直到此时才知道何为军纪，同时庆幸自己当初在战场上坚持到了最后，没有溃逃。

“如此杀戮，未免太过残。”

康应乾声音颤抖，他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势，家丁们杀得滚滚，监军大看的胆战心惊。

刘招孙神色严肃，不容置疑道：

“兵士溃逃过一次，便有第二次，若无军纪，何以成军！”

“戚帅兵法，军中溃败，除无辜被裹挟者，力战之后仍不支者，其余全部斩首！”

“末将心存慈悲之心，但绝不放过一个该杀之！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