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六章 汤药苦楚

堂排座时节那般，都要争坐前，却不晓得若是凑到先生眼皮底下，诸般举止皆落眼中，最是容易吃手板，敲得极疼。”

温瑜不解其意，再者周身疲累酸楚得紧，只得默然听起，将发丝拭个净。

“来南公山前，师父不靠谱，早已心中有数，却不曾想将我扔到齐陵境内，随商队缓缓往颐章而走，足足数月，初尝江湖滋味，知晓家家不易，知晓除却诸般春风得意，风流无双之外，大多江湖中依旧苦苦奔走，为的不过是一碗糊饭食。”

“商队当中有位年岁颇大的汉子，都不晓得他本名，只晓得姓氏，平里勤快得紧，商队大小杂事，皆由这位老吕搭手，似乎除却少饮几碗酒水之外，最是马，甭管路上遇着何等模样的马匹，都得端详打量一阵，且大多并无偏差。”少年瞧着天上乌纱散去，雨水止住，一明月长悬当空，才发觉今正值望，月圆星，甚是好瞧，于是不由自主便自行讲说下去，“直到临近武陵坡，才晓得这位极勤快的汉子，无妻无儿，唯有家中病重老母，每月汤药所需的银钱，近乎便要外出走一趟远路，哪里有子瞧得上眼，说是避之不及，都是半点无错。”

“在世间烦忧苦多，欢愉苦稀，就连山上修行，都往往愿在前添上一个苦字，称其为苦修苦悟，说得没错，可比起那位老吕，修行道上的苦，不过尔尔。”

少年长处气，“机缘巧合，温姑娘我师兄门下，虽说年纪不及姑娘，却是差阳错称我一声师叔，既然如此，自要与姑娘说个明白。”

“我在江湖时不浅，也曾遇上那等力不从心的烦忧事，故而姑娘今所言，其实尽数解意，但总有些事急不得，缓缓而行，不加懈怠松弛，总有拨云见的好时节。”

温瑜擦拭发丝的一手缓停，虽说面皮仍旧烫红，但似乎比起方才好上许多，瞧着眼前篝火，突然开。

“后山苦修地，之所以说是苦修，在于直指心疾，其中空无一物，唯有一方水潭，瞧来便可窥探本心隐忧。我见胥孟府府主后可五境，身间威势，尚不亚于那位五绝之首，莫说南公山，天下仙门皆尽俯首，更莫要说大紫銮宫。”

“真到那时节，又该如何自处。”子苦笑，将布帕递给少年，“南公山有恩于我，温瑜又岂能叫南公山满山上下替我出，除却自身舍命苦修，别无他法，故而一时间心念不稳，唐突言语，还望小师叔莫要怪罪。”

少年叹气，抬手去接时，却是发觉子掌心滚烫，就连双目都是有些迷蒙，昏沉得紧，再小心探探后者额间，更是譬如碳火正旺。

月朗星稀，秋雨初歇，官道百里以外山坳当中，有位少年踏月而走，借火把明光四下找寻，走走停停。秋雨随寒，这场雨水过后，夜里冷凉譬如寒潭，少年一身单衣，如何瞧来都是单薄得很，可脚步丁点不曾放缓，山崖怪石，树梢溪畔，近乎整夜不曾歇足，每翻找出枚药，便小心搁在怀中，而后马不停蹄往别处而去。

直至天际发白，这才往远处篝火走去。

晚月似银沙素雪，浅照归。

温瑜再醒时，周身轻快许多，尽力睁目时，但见篝火仍旧未熄，毕毕剥剥响不止，而如今已然酣睡过去的少年，腰间水囊却是搁放在自个儿身侧，汤药滋味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