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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跃上甲板，中年文士负手持扇，正要钻进舱底，忽然鼻翼歙动：“不对！风里……风里似有焦炭的气味。

也怪哉！”攀上桅杆远眺，一指远处：“是风火连环坞！赤炼堂起火了！”师徒俩脑海里同时掠过“火元之”四字，雷亭晚却装作不知，只听文士匆匆指示：“你速回赤炼堂总坛！大之中最难伪装，所有可能关于雷万凛下落的线索，通通不能放过！七宝香车的修整作坊烧毁便罢，若有露机密之虞，须得一一“清理”净！”“那恩师您……”文士淡淡一笑。

“趁此良机，为师去会一个。

此事若成，说不定能出那老狐狸。

”语声未落，青色袍影已消失在芦苇丛处。

第八四折苍天欲赐，衡门幸子雷奋开几乎足不沾地，扶摇般掠过层迭檐瓦，穿越林道，眼前一开，来到一处突出岩角。

仿佛飞悬于半空的凸岩下，炼狱似的火光冲天而起，炙得江上空气沸滚，连岩尖的横江铁锁都像被烤透了似的，通体红得怕。

这条铁链是他当年叫钉上的。

风火连环坞依山而建，一旦登上对岸的月牙突出部，总坛的动静俱收眼底，向来设有重兵把守；为方便巡视，他特命铁匠打了条十丈来长的粗大铁链，在两峰最狭处下锚固定，当着众之面，踏索凌空飞渡，尽显“天行万乘”的威风，大有立威震慑的效果。

一气踏过十丈悬索固然不易，却非什么绝无仅有的修为，难就难在江上风大，诡谲难测，半空之中如有涡流，一不小心即被卷落江去；从这种高度坠下水面，跟摔在坚石上没两样，水前骨骼脏腑俱已糜烂，绝无生机。

其时一舵主石某亦擅轻功，欲抢雷奋开锋，自告奋勇一试。

以他赤脚连踏刀梯卅六级、足底丝毫无损的能耐，走出不足三丈就失足落水，摔了个尸骨无存，从此再无敢轻试大太保的杀威索，纷纷敬而远之。

夜风无定，下复有熊熊大火，半空中冷热相激，岂止漩流而已？说是暗汹涌亦不为过。

况且，雷奋开也不复当年少壮，拼着一血热就能豁出命不要，与争赌一气。

但他无法眼睁睁看着总坛付之一炬。

雷门鹤主政的这几年，赤炼堂总坛的钱粮物业、生意重心，早已悄悄移至越浦周围的五大分舵，管理江面漕运的五大转运使不是换成了雷老四的心腹，就是看出帮内的顺帆风，与老四结盟输诚。

他与雷门鹤早不是什么“分庭抗礼”了，扣除他手里的两张王牌--指纵鹰以及总瓢把子的下落--谁都知道今赤炼堂内，究竟是何当家作主。

风火连环坞里剩的，俱是几位太保的私兵，平骄横惯了，指挥不易，遇事难有大用。

烧去已无价值的老朽庄园，谅必是雷老四账本上的一条“支损”而已；烧成一片白地，没准还能生出其他用途，未必不合算……一想到这里，雷奋开心无名火起，原本的一丝犹豫随风化去，提气踏上铁索，沉重的铁链在风中微微一晃，已双臂平伸袍袖振起，“泼喇--！”乘风掠去！铁链并非是全然拉紧的，而是如索桥般留有上下摆的微妙余裕；若是绷如一根硬梆梆的石梁，反而无法借力黏缠，风一刮来便离索腾空，直似飞鸢下水，任轻功绝顶也渡不过。

初老的大太保血气不如当年，但内力、轻功修为之，却非昔可比。

过去他可一息不换掠过十丈悬空索，全仗一个“快”字；如今是比不了快了，一提气周身松绵如絮，靴底就这么虚“黏”在铁链上，随着铁索上下晃摇，要走就走、要停就停，进退趋避如平地，转眼便走出五丈余。

对岸忽然亮起一片青白色的灯笼，灯笼上绘着表记，个个不同，有髑髅、蛇形、蜘蛛、鬼火等，朱砂被青焰一照，其色浓如血。

微带惨绿的白晕仿佛被一只只手掌抓握，辉芒被局限在离地一尺处，堪堪照亮身前地面，但站在灯笼后的，却连上半身都看不清。

（不好！）眸光一扫，粗粗数了九具，代表对方少则九，运气不好的话兴许更倍数于此。

他的“指纵鹰”驻扎在十余里外，仅在对岸设下联络哨，用以传接火号。

这不仅是大太保艺高胆大，敢孤身走进政敌的势力范围，也是避免双方擦枪走火，不小心发冲突。

况且，总坛纵使纪律废弛，在月牙突出部前后也有十来处岗亭、近百守山，手持青白灯笼的家伙能一路走上“凌天渡”来，代表守山的弟子们俱都完蛋。

他迄今未收到示警，表示来敌本领高超、连指纵鹰的联络哨都难以传讯，更可能是突然其来的离垢妖刀，打了原先的部署--风里的焦臭炙流提醒了他，雷奋开吸一气，加紧奔去。

不管来是谁，遇着“天行万乘”，今夜都是有去无回！九盏灯笼中的八盏略微缩小，光晕黯淡，显是退进了林树间，只余一盏独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