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除夕

，按章途的文雅说法叫“断袖”，在他们乡下就叫“走旱道”。

隔壁村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为挺好，但大都不许自家小孩接近他，有时他远远经过一群，群中就会有声音问些荤话，伴随着一阵阵笑。后来有天半夜，那抱着石投了河，尸体飘到了下游的一个村，据说被发现的时候都泡发了。

江宁川也想过，身上那地方，本该是只出不进，强行把个物件往里戳，该有多疼啊。

猛刮了一阵风，江宁川打了个寒颤，却踌躇着不敢进屋，只坐在门边，把脸埋在手臂里，透过门缝看里面的，久久不愿移开视线。

眼看着春节越来越近，大革命开始后主张四旧，移风易俗，照样上工，贴的春联也是号召大家要多多劳动，相比于以前，确实少了些年味，但也不是没有。大年三十那天早上，有跑来跟章途说：“今晚吃年夜饭，别忘了。”看见江宁川也在，便露了个笑：“小江你也来。”

江宁川忙摆手：“我……我就不了。”

“你当然要去，”章途弯弯眼道，“我还要拄拐哩，你不去，晚上四处黑魆魆的，我一个怎么回来？”

江宁川再不好推辞，只好讷讷应了。

第一年没有探亲假，大部分知青都是有家不能回，靠读家书来纾解思乡之。来自天南海北的异乡同在南方这个山窝窝里，借了伙房，各显身手，竟也凑出了十来样有香有色的菜。以往藏着收着的零食碎嘴此时也都贡献了出来，大伙儿围着长木桌吃饭。

赵知蔓端着碗走到章途身边，笑吟吟地问：“章老师，是不是过完年就该给孩子们上课了？”这一声不大不小，引得旁边吃饭的都来看他们。

章途不好意思道：“那也得到开春再说，你别瞎喊。”

既然提到这件事，他便开始左顾右盼地找宋垚在哪儿。

不愿回城的心事，章途只对宋垚一说过，这份差事能到自己手里，自然少不了对方的活动。进冬闲，每天也没什么事好做，自由时间很多，宋垚就开始龙见首不见尾，好几次都只是和他堪堪打个照面，一眨眼又不见了。

目光转悠了一圈，最后视线锁定在远处树林外的两个影。两个在那儿立了半天才走近宿舍，面孔逐渐清晰，正是司务长和宋垚。司务长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走到别处去了，宋垚留下来，说：“刚刚司务长说了年后去县里拉粮的事，要找几个。”

江宁川之前一直没怎么吭声，此时主动请缨：“我去，我报名。”

宋垚微笑道：“好呀。”

“我也要去！”赵知蔓也跟着举手。

和她玩得好的生立刻不留面地揭短：“醉翁之意不在酒，我看你就是想上县里玩儿。”

赵知蔓缩回手嘿嘿一笑：“可别说你不想啊。”

就有跟着一叹：“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我们搁这山里，隔绝世事久矣。”

“怎么就不知年了，瞎说。咱们都知道今儿个是除夕嘛。”

原本笑闹的众听到这句话都停了声，同时哀愁起来。都是些回离家的孩子，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更何况这还是要吃团圆饭的除夕。不提还好，这么一提，好多都忽地涌上一心酸，几个青年已经背过身去偷偷抹眼泪，男青年们也没好到哪儿去，皆是一脸的沉重，全然是碍于面子不好哭的态。

章途心里也不好受。有些的生活尚有祈盼，渴望家团坐灯火可亲，虽然离家万里，心却聚在一处。可他的双亲早几年便已离世，只剩他赤条条一个……眼睛转到身边的江宁川，对方正一脸担忧地注视着自己。

啊，这里还有个跟我一样的。

章途轻轻拍了拍江宁川的手，示意自己并没有事。

还是支书派来说一会儿都要去开会，大家才从悲哀的气氛中回过来，强行打起，互相说些安慰开朗的话。

收拾完毕，大家三三两两地往公社走。章途一直留着宋垚，对上眼后，让江宁川先走后，自己默默留在最后。两个慢慢缀在队尾，宋垚先提起话：“你的腿恢复得怎么样？”

“好多了。”章途的左手稳稳拄着拐，短暂的沉默后，没没尾来了句，“……谢谢你了，我是当真无以为报。”

“总场上缺老师，派不出，我只是提了一嘴而已。”宋垚扶了扶镜框，眼里是温文的笑意，“再说，你我朋友一场，没有什么报不报的。”

刚刚大家都在难过的时候章途没想哭，这会儿却觉得鼻子一酸，赶紧扯出一个笑，同宋垚一起走进礼堂。

开完会从室内出来，才发现原来外面已经飘雪，地上积了薄薄一层，反着月光，莹莹的白。乘着夜色走回家，鞋子踩在雪地里嘎吱作响，留下的痕迹很快又被新雪覆上。江宁川怕章途摔着，小心护在左右。

呵出一隐约可见的白气，章途问江宁川：“你以前的春节都是怎么过的？